天黑了,罪恶在阴暗的角落里复苏。
几个衣着古怪的少年蹲在街口,叼着香烟,目光充满凶戾,不时对过往的女性吹着流氓哨,偶尔起身挡住单身的美女,意图不良的淫笑。
这里是绣城公安局办公大楼的后身,九楼的第六处办公室,李茜正坐在窗口吸烟,饶有兴趣的歪头看着下面正发生的一幕。旁边是那几名从轻工学院新招的成员,还都没见识过第六处的真面目,此刻正胆战心惊的听训示。
“瞅见下面那几个没?一会姐姐让你们开开眼。把腰挺直了!老娘不好吃嫩草!不过姐姐得提醒你们,要小心九号,他是我的好姐妹,专吃你们这样又嫩又俊俏的小鸡。”
李茜这么说时,一个干瘦的小子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显示他喜欢比自己大的姐姐。李茜看在眼中,哈哈一笑。
“我那姐妹你们都见过的,就是那个给你们搜身的大叔。”
干瘦的小子脸上的笑变了形,想了一下,继续变形,再想一回,变形要到要呕吐了。李茜很满意,随手在窗台上的花盆里抓出柄手枪,又从另一个花盆里摸出只***,慢悠悠的组装。
楼下,几个不良少年把美女拖进小巷子,已经听不到尖叫。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了。知道警察的职责是什么吗?除暴安良,伸张正义。怎么才能完美的除暴安良呢?都瞪大眼睛看着点,姐姐我耐心不多,你们得学快点,不然老娘开窗把你们全丢下去!”
李茜说着拉开窗,盯向外面灯火通明的城市,眼睛突然变成金黄的一竖,枪口向下突突的点射,一边开枪一边报怨。
“这枪就是不行,我的沙漠风暴什么时候才能到货啊?”
几名新人两腿战战的向下望去,一名衣着不整的美女惊慌失措的尖叫着逃出小巷,坤包遗落现场也没发觉,只知道不停的尖叫不停奔跑。新人们面面相觑,心底不敢确定那个答案。
正这时,小巷的阴影里爬出一个血人,他挣扎着在呼喊什么。
“咦?这小子心脏居然不在左边!那暴头好了。”
一道火光闪过,下面的人停止挣扎,一滩鲜血如花绽放。
“正义就是这样伸张的。”
李茜鼻音很重的说,回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新人们。
“你……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罪该死?”
一个新人鼓足全部勇气问,李茜哈哈一笑。
“因为姐姐我听得出看得见闻得到,不然怎么能是第六处的七号!”
李茜嚣张的笑,没关保险的枪在指间飞旋,枪口不停在新人间转过,仿佛俄罗斯轮盘赌。新人们战战兢兢,生恐走火。
“不要怕,姐姐的枪法很好的,而且救人的技术也万里挑一,保证你们回味无穷。既然是警察了,怎么能没有特训呢?哈哈哈!”
李茜开始对新人们进行非人的特训时,六楼的资料室里,苏三五正在烦恼。
“就我一个人不好玩啊!”
苏三五呆坐在办公桌后,光洁的办公桌上,一只铅笔悬浮着如鱼般游来游去,偶尔还会做个鲤鱼跃龙门的动作。
“真寂寞啊!”
苏三五自言自语,一支香烟自动浮到嘴边,一团火苗凭空出现。苏三五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在面前凝固,像被无形的刀切割整齐变成立方体,苏三五又吐出一团烟雾,雾气散开时,立方体已经变成牢笼,笼中有一只麻雀般大小的异兽,似龙,又像虎,背上生了双翼,正在笼中不安的走来走去。
“你想出来玩吗?”
苏三五问,笼中的异兽点点头,振翅跃起,半浮在笼中。
而这一切,都只是凝固的乳白色烟雾。
苏三五嘿嘿一笑,五指虚抓,一团蓝光在指掌间亮起,肉眼可见里面有一道道闪电交错,无声的轰鸣。
“老子都跑不出去,你还想比老子逍遥?做梦吧!”
苏三五把闪电抛向牢笼,异兽无声的仰天长啸,似愤怒绝望的悲鸣。
电光与牢笼相撞,发出嗡嗡震耳的磁爆声。苏三五伸手打了个响指,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他脸上泛起难得的兴奋,盯着笼中的异兽。
“……七、八、九、十、十一,唉,又没撑过十二秒,低级的使徒就是不好玩啊!”
苏三五向后靠去,仰望天花板,而他面前的那团凝固的烟雾正被球形闪电侵蚀,笼中的异兽只剩下一颗头颅,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时,球形闪电向内收缩,最后砰的一声消失了。
“打猎的季节,我却被逼呆在这里,寂寞啊!”
苏三五无聊的在椅子里左转右转。
办公桌上的铅笔无声的跃起,落下时变成一堆木屑,黑色的笔芯竖在一旁,木屑仿佛有了生命,凝聚成形,蹒跚站起,居然是只头戴行者帽的猴子,它脚踏虚空,活动了下腰,然后抓过一旁的笔芯舞了几圈,一副非常满意的模样。
就在它要跳出办公桌逃走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
“小样,就你这点水准还想逃出我的手心。”
苏三五两眼放光,随意找了个杯子把猴子丢进去。
“不过好像很好玩,不如咱们就玩个七擒七纵吧!你要能真跑的掉,我就放了你。”
微缩的小猴子不停挣扎,却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就这么说定了。”
苏三五喜气洋洋,转身闭上眼睛,很投入进行着这个无趣的游戏。
钟寿坐在喜满堂的角落,对面是表情呆滞的刘达。
下午的时候,钟寿意识到自己发生了变化,居然能听到他人的心声。这可是传说中的特异功能,十个有九个一经发现都会冠以封建迷信的帽子,剩下的那个可能送科学院解剖了。
钟寿觉得自己处境堪忧。
更糟糕的是,刘达似乎也有些特别,但在那片刻的交锋中输给了钟寿,变成现在这副痴呆模样,傍晚下班后被钟寿带到了喜满堂。不过钟寿对第六处的了解更深入了,那是些有神奇能力的疯子。得罪这样一个非人类的组织并不明智,但钟寿急于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喂,什么是末日审判?”
钟寿像在教婴儿说话,第三十一回这样问。刘达面部肌肉没有一丝变化,保持呆板,像灵魂被抽走了。
“末日审判……”
刘达重复钟寿的话,嘴角口水淌流。
钟寿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纸巾给他擦拭,像个男保姆。
“真把我当爸爸了啊!”
钟寿在心中想,对面的刘达竟然立即开口说话。
“爸爸。”
钟寿腾的站起,目瞪口呆。
“叫爷爷。”
钟寿试着说了句,刘达面部肌肉一跳,张了张嘴,像是要笑却又被什么东西胁迫恐吓着,好一会才似有不情愿的说了句爷爷。
“抬左手。”
钟寿仍不确定,继续试验。刘达很听话的小狗般抬起左手,像个傻子。
“操纵他人的灵魂,难道我练成了控心术?”
钟寿禁不住胡思乱想,在刘达变成听话的傀儡后,他想到了网上一位作家燕垒生的小说《天行健》里的异术。或许那种纯幻想的异术真的存在,不然无法解释此刻的情景。
“既然能控制他的行为,那就应该能让他说出答案。”
钟寿想,立即改变问话策略。
“告诉我,什么是末日审判?”
“末日……审判……”
刘达面部肌肉抖动着,像灵魂与肉体在做激烈交锋。尽管如此,钟寿仍没能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晚上十点以后的喜满堂正是客人最少的时候,服务员会躲到吧台后低声交谈,门迎也会弯了腰,懒散的半靠在墙边。但今天情况异常,放眼整个大厅,除了钟寿与刘达外,再看不到半个人影。
四层中式复古的喜满堂酒楼外,七八辆没牌照却安着警用顶灯的车散乱的堵在门口。一个身穿风衣面容猥亵的中年大叔正在激动却无声的指挥,让那几辆车停放的更加混乱,横七竖八,车头对车头,车尾对车尾,再没人能把车正常开出去。中年大叔站到高处,皱眉思索片刻,手指挥动向上,示意身前碍眼的车停到路边电线杆上。车主人伸出纤细的中指,中年大叔立即无声的扭动腰肢,用身体语言争辩,既然小龙女能睡绳索上,你这个身怀绝技的女强人把车停电线上也不算什么。
“九号,你再站在我车头前,我发誓一定把你压成相片!”
李茜不再管车停放的位置,跳下车再次对赵晓涛伸出中指,后者一脸无辜,委屈的像是要落下纯真的泪水。
“里面穿衣服没有?今天又是暴露男?形象啊!再让我看见你露出那根东西,我就切下来泡酒!”
胡昭磊走过九号赵晓涛时头也不回的说,跟随而过的孙虎和朱虬都重重的点头,一脸鄙夷,甚至坐在轮椅上的李明俊也都伸出缠着层层纱布的中指。
“都准备好了吗?”
胡昭磊站在喜满堂门外,神色凝重,仿佛一门之隔便是地狱苦海。
十几人在胡昭磊身后站成一排,清一色的黑衣黑裤,除赵晓涛布满黑毛的两条瘦腿,和轮椅上的木乃伊般的李明俊。
“有悔亢龙,王进,隐身,穿透。立即开始,时间五十秒。”
“我叫龙佑辉,干嘛总叫我有悔亢龙?明明不搭边嘛!”
龙佑辉颇有不愤的小声嘀咕,手却分向两边,握住身旁人的手,深吸一口气,瞳孔猛然收缩变成透亮的紫色一竖。
十几人连成一串,向紧闭的大门迈去,明亮的路灯下,他们突然消失了。
角落里的钟寿扭头看向喜满堂的大门,虽然隔着块泰山敢当石,钟寿仍似感觉到有几道目光盯过来。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钟寿之前从未体验过,这和警察当久了的第六感不同,是身体真的感应到了目光,像是听到,又像是被目光触碰到,更像是在空气中嗅到了目光的味道。
但是,眼前却什么也没有。
钟寿眉头一皱,警察的直觉告诉他这不对,非常诡异,因为整个喜满堂似乎只剩下他和刘达。
通常这种情况下会有两种事发生,第一种是服务员跑来客气说下班了,第二种是冷枪从背后射来,正是杀人行凶的标准环境模式。
钟寿目光转回时,发现刘达神色有异,不再呆滞,钟寿正要开口问他是不是好了时,刘达忽然从眼前消失了。钟寿震惊的站起,沉重的实木椅子被撞的向后滑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是现在!”
钟寿面前的虚无中有人大喝一声,茶杯凭空翻倒,淡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铺展开,映出一道灰影扑过来。
钟寿挣扎反抗,虽然他看不见眼前都有什么,可身体却被无形的手按住,根本动弹不了。钟寿张嘴试图呼救,但他却听不到一丝声响,甚至茶壶落地摔的粉碎也没半点声音。钟寿绝望中想到新得到的特别能力,他瞪着双眼盯着眼前的虚空,在意念中命令所有针对他的行为全部停止。
空气似乎变成了固体,钟寿看到杂乱的水波相互穿插,它们有着各自的色彩,七八个透明的影子身上沾满那些色彩,五官分明。
就在钟寿以为能摆脱这一切时,额头突然被贴上一片金属物,紧接着他的脑海中响起滚雷般的巨响,仿佛每个脑细胞都在经受着剧烈的刺痛,他失声尖叫,然后陷入昏迷。
“好了,结束了。”
赵晓涛几近虚脱的坐在昏迷的钟寿身边,不停喘着粗气。
“还没有,要重新封印才成,不能再出现第二个钟媚。”
胡昭磊脸色阴沉,他嘴角有一丝血迹,竖着的瞳孔中散发着逼人的白色光辉。
这个时候,城市的另一端,垃圾处理中心。
天虽然黑了,但正是垃圾清运的高峰时刻。垃圾处理中心亮着灯,一车车的垃圾倾倒在场地中。
垃圾王子正在小山般的还未处理的垃圾堆上翻找合意的宝贝,他今天刚拣到一个微型收音机,可惜天线断了,装进电池后只会发出嗞嗞的杂音。不过这难不倒垃圾王子,只需要一根二十厘米的细铁丝,生活就会充满娱乐。
很快,垃圾王子发现一根三毫米的细铁丝半隐在腐烂的西瓜堆中,酸臭的污水横流,无数巨大的红头苍蝇嗡嗡的飞翔其上。垃圾王子挥手赶开苍蝇,伸手去抓那根细铁丝,意外的拉出捆在一起的两只手。垃圾王子并非第一次见到死人,去年就曾在垃圾堆中拣出具碎尸,他还把碎尸手上的金戒指占为己有。但是这回似乎有些不同,垃圾王子费力的将那两只手拖出,和手连在一起的是完整的躯体。
更为神奇的是,这个人还没死。
“喂,老兄,落难了吧?”
垃圾王子从蛇皮袋中掏出块半黑的干净布,擦拭去那人脸上的浊白的酸水,看起来是个中年人,相貌平庸,不像有钱人。
但就在那人睁开眼的一瞬间,垃圾王子惊恐的后退,从垃圾山上翻滚而下,从不离身的蛇皮袋也顾不得了,一路尖叫着逃窜,很快就消失在垃圾处理中心外漆黑的密林间。其他拾荒者都莫名其妙的看过来,随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照常在垃圾堆间翻拣能变卖钱物的垃圾。
“我……我是谁?”
躺在垃圾山顶的人半眯着眼望着夜空,星光下,那一双如猫眼般竖起的明亮的血红瞳孔中充满困惑。
“刘雅,对了,我叫刘雅。”
刘雅说着举起被铁丝牢牢捆在一起的双手,血瞳中闪过一道金光,铁丝顿时开始腐蚀分解,眨眼间的功夫就随微风消失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刘雅坐在垃圾山顶,思索不停。
垃圾处理中心的灯光从刘雅身后照来,将他映衬的像个王者。头上的乱发如同王冠,破烂的衣裳在淡黄色的灯光里染成沧桑的战袍,那身姿散发着王霸之气,就差一边再插上柄王者之剑了。
“哇,好英俊的小伙啊!”
几个半老的垃圾婆春心荡漾,黝黑的脸上泛起羞涩。
刘雅无端的打了个冷战,他回过神时,几个垃圾婆正从四面包围上来。
“无意识情绪感染?”
刘雅脑海中蹦出这个词,他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将困惑抛在一旁。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刘雅站起身,忽然间愣住,内心仿佛有不尽的寂寞无从发泄,他记得自己有一个奋斗的目标,一个伟大的理想,可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垃圾婆们爬到他脚边,仰望着他,温柔的目光里充满倾慕。
“难道我的理想是世界和平?再没有贫穷?”
刘雅头痛欲裂,跌倒在烂西瓜堆里,滚来滚去。
“不!我的理想是……我的理想是……”
刘雅感觉到那理想就在嘴边,可却说不出来,只有杀戮的冲动,和没有战争没有贫富之别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烦恼的大同世界,两种截然相反的理念在脑海深处厮杀。
“我的理想是,解放人类。”
刘雅一脸圣洁的说,眼中竖起的血瞳正在消散,变成正常人类。垃圾婆们无声的喜悦,纷纷献上自己的食物。刘雅随意捏起块蛋糕放进嘴里咀嚼,甘之如饴,丝毫不介意蛋糕上的霉点。
“怎么回事?”
绣城公安局办公大楼,档案室里,正玩的开心的苏三五停了下来。
“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也能复活?”
苏三五失神的自言自语。
木屑构成的小猴子乘机分解了身体,变成数百只蚊虫四散奔逃。
“哼!有这么容易逃掉吗?”
苏三五抬起一手打了个响指,一道看不见的火焰屏障凭空形成,所有木屑蚊虫纷纷变成燃烧的亮点,坠落,消散。
人纺大学女生宿舍楼,洗漱间内。
王艳秀扭头望向窗外的黑夜,她感觉到了,一个新的强者的诞生。那个思维是幼稚的,充满对世界的困惑不解,还有无端的愤恨和毫无限制的怜悯。
“是矛盾体,危险啊,是不是该去解决了他呢?”
王艳秀抱肩凝视黑夜,她身后正在洗床单的安莉感应到了淡淡的杀气,禁不住的战栗。
片刻后,那思维稳定下来,不停的向四周散发出他的精神烙印。
王艳秀皱起眉头,因为她看不懂这位新强者的誓言。
“解放人类?人类需要解放吗?”
“强者,您的床单洗好了。”
安莉恭敬的说,抬头时意外的发现邓秀梅站在王艳秀身边,她感到毛骨悚然,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的,只有强者。同时不解,强者什么时候变成批发的了?还是说,本来就该出现这么多,要经过血的洗礼才会留下最强者。
那不是安莉所能介入的,她重新低下头去。
“妹妹,出什么事啦?”
王艳秀从失神中惊醒,她握住伸来的手,离开窗边。
“没事,咱们回去吧!安莉,把床单晾好后就没你事了。”
就在王艳秀正要走出洗漱间时,她突然回头,眉头紧皱的盯向窗外的黑夜。
“这感觉……是那个血醒者!他竟然没有死?还成了强者!”
王艳秀脸上震惊的神色只一晃便恢复了平静。
“那就再杀他一次好了。”
回过身时,王艳秀这么想,似乎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