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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送宁馨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我没有上楼,她也没有客气。我们只如老朋友一样在楼下客气但亲切的道了别。我留在楼下,准备等她安全上楼以后再离去。

楼梯口通着呼呼的北风,我竖起衣领,听着她细碎的高跟鞋声在楼梯上渐渐远去。恍惚间,我想起了小彤离去的那个夜晚。我似乎听到她在门口驻留片刻,终究没有等到我的挽留,终于决绝的离去,可是,那片刻的停留真的是在为我等待么?不能再想,想的越多,越平添忧愁。

终于,听到了宁馨开房门的声音 。我也离开了。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我想,一定是宁馨报平安的电话。打开屏幕,却是一个无法显示号码的来电。我的心沉静下去了。我明白这是谁的来电了。

电话接通了。半晌,我,还有那边,都没有说话。终于,小彤的声音轻轻传过来了。

---晓风,不愿意听到我的声音么?

我想说话,却有一股酸涩的气堵在嗓子眼,终究还是没能说话。

她还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是我在欧洲旅行的第五站---威尼斯。不知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非常喜欢这座城市。这个不到8平方公里的水上城市,却被割成一百多座小岛,在这里,几乎没有不迷路的游客。而我,似乎就是为迷路而来。多少次,我坐在冈多拉的船头,听着岸上那哥特式建筑的教堂传出悠扬的钟声,在叹息桥下冥想。我就在想,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究竟又有了什么。。。。

我还是沉默。

----圣马可广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广场。它最美丽的时候是上潮的时候,一片潮水如同在广场铺上一面巨大的镜子,使所有建筑像镶嵌在水晶或玻璃中间一样美丽。广场上,我看到母亲们带着孩子在水中嬉戏,年轻人脱去鞋袜来回奔跑;大群大群的鸽子,时而簇拥在地上觅食,时而又带着扑扑拉拉的振翅声,飞满整个广场的上空。那个时候,我就在喷水池前许愿,如果上天还眷顾我,那么,让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可以与爱人重逢。

----在叹息桥下,我听到这样一个传说,只要恋人们在这里接吻,就可以获得天长地久的爱情。晓风。。。。

“小彤,”我终于打断了她的话,她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的听我诉说。我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我想,你是想家了,回来吧,那个时候,你的心情就会不同了。”

电话那边寂然无声。终于,被轻轻的挂断了。

我发觉自己泪如泉涌。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轻轻的飘起了雪花。。。。

我明白,我在那个时候,永远失去了小彤。

圣诞节结束后,我接到了一个喜讯,策划部主任的位置终于注上了我的大名。很多同事都过来道贺。我也觉得心情舒畅。下午,于铃也跟一群娘子军来凑热闹。我发现,这小女子简直就是我命里的克星。照说,我都升主任了,其他人说话的腔调都客气了许多。只有她,仍然大咧咧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我的桌子上,就差没把双腿放到我的椅子扶手上。

不过,看她的表情还是有点怅然:“以后上班没动力了。”我奇怪道:“为什么?”她还是那么蔫巴:“你升官了,办公室马上会调换到楼上,想见你都难了。”我又好气又好笑:“看了这么多年,你还没腻呀?听说广告部新来了好几个小伙,赶紧下手吧,不然都被抢光了。”她眼睛亮了一下,又黯然:“你真是不了解我。”其他的女同事跟着打起了哈哈:“晓风,不对,应该叫林主任了,你还不知道于玲的心思呀,这么多年,连相亲都不去,就一门心思守着你呢,你也不给机会。”我有点尴尬:“人家于铃是眼光高,我算什么呀,到现在还不过一白领,是一穷二白的白呀!

那顿聊天终于以我请客而皆大欢喜的结束。瞧我这官当的,没占到任何便宜呢,先破了一笔小财。

晚上回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接通才知道,居然是宁馨的,她在为那天我送她表示感谢。我赶忙说没关系,嘴巴却不自觉的又问:“猫怎么样?”宁馨轻轻的笑:“你是我看见的最关心他的男性。”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是,是关心你们俩。”

。。。。

坐了两天的火车,猫终于回到了离家最近的那个县城。刚一进城,就有同乡过来打招呼;回来啦?这句最简单的问候让猫羞得差点钻进了地缝。这次出走,让他再一次成了名人。

见到了妹妹之后,猫才知道,在他偷跑之后,妹妹差点把这个县城翻了个个。所有他去过的地方,妹妹都探访过。

真不知道猫回去后会承受怎样的眼光和压力。

猫并不在乎,不过,他还是睡不着觉。

我问他,是否担心别人的怀疑,怀疑他是否破戒了。他说不担心,只要他自己说没有,这就不成为问题。

他的回答让我暗暗吃惊。说实话,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同居一室,哪怕一晚,即使当事人喊破喉咙,恐怕也无人会相信他们的清白了。但猫那里不同,只要他们敢证明自己的无辜,就无人再怀疑他们的清白。

解释,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块可以生存的地方。

我又笑他,是不是怕挨棍子。不如趁现在把屁股磨一磨,挨打的时候就不会太痛了。猫也笑,之后认真的回答;铁棒喇嘛打人时,可不是光拣肉多的地方来,他会没头没脑的打你。头,手,上身,腿,都是下棍子的地方,防不胜防。

我又陷入深深的忧虑:那怎么办?你在我这时,冷点,热点,都耍赖。现在,要挨那样的打,你受的了么?

猫在轻轻的笑:那是因为在你身边啊。我当然要耍赖了。

今天,猫就要回家了。迎接他的会是什么呢?父母的责骂?眼泪?老师的训斥,寺院堪布的责罚?

可惜,千里之外的我,对一切都是无能为力。

猫给我讲过有关他们家乡寺院的故事。但是,猫告诉我,这些都不是故事。是真实的。

猫的妈妈是一个非常勤劳的女人。不幸的是,她有严重的胃病。不过,她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吃我们所谓的“一二三四胃必治”,她选择了到观音佛像前磕长头,磕了大约几千个长头。于是,她的病好了。

猫和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颇不以为然。我甚至在想,老人家是不是有胃涨气,这么一折腾也就好了。

第二个故事:

猫所在的寺院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寺院,人们一遇到有关耕种等农事问题,都到寺院求助。很多时候,庄稼马上就要遇到雹灾了,寺院的喇嘛于是敲响了那座大鼓,隆隆的鼓声直冲云霄。结果,马上就要冲到这里的冰雹居然转了方向,降落到了离庄稼很远的地方。还有,寺院里有时要向天求雨,所有的喇嘛都集中在一起,虔心念经。如果雨仍然不来。铁棒喇嘛就要狠狠的责打年纪很小的小喇嘛。当这些小家伙哭声四起的时候,雨点也跟着降落下来了。对此,猫的解释是,这些小喇嘛的心灵最纯净,当他们哭泣的时候,这种愿望会最直接的被上天感受到。

猫的讲述让我张大的嘴久久不能合拢。我不能不相信。因为猫很认真的说,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他当时的郑重表情,使得我连笑都不敢笑。因为,不认真的表情就是对他的伤害!

可是,这些都很神奇,是我们现代人很难理解的,不是么?

猫也曾说过有关破戒的和尚的事情。

有一个和尚,破戒了,可是又不愿意离开寺院,就偷偷的回去了。没想到,半夜时,他就受不了逃跑了。为什么呢,他说,有一位护法神一直在压着他。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没有办法,他只有向寺院坦承了自己破戒的事情,才摆脱了这种折磨。还有一个破戒的和尚,一到大殿里念经,就感觉所有的人在盯着他,所有的人都在骂他:为什么破戒了,还要混到这里?他实在承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折磨了,也选择了落荒而逃。

这就是他曾经讲过的故事。也是他全心全意的信仰。

。。。。

我目瞪口呆的听着她的讲述,半天才问出一句:“不是说佛教是慈悲的教义么?怎么有如此严厉的惩罚呢?”宁馨微笑道:“在佛教中,有很多护法。比如最著名的吉祥天母,大黑天等,他们曾立下重誓,护守佛法的尊严。所以,他们有这个职权惩罚不守戒律,以及破坏佛法的人,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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