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保罗嘴里所谓的“蜗居”,二房一厅,七十五平方米。干净整齐,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不像是一个单身男孩子的住所,倒像是大家闺秀的闺房;抑或,古代书生读书的地方。——书画遍地开花,墨香飘满屋。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书被催成墨未浓。
大厅中央,横挂着四个用玻璃镶着的龙飞凤舞黑色大字,张牙舞爪,独领风骚。何心洁仰起了头,吃力念:“难得——,难得——,难得什么?”真汗颜,四个斗大的字,何心洁只认得两个。
童保罗正在冰箱里搜寻出一些水果,橙和苹果,还有雪梨,洗干净了,削了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盛在碟中,热情如火请何心洁吃。
一边抬头,望向那四个字:“难得糊涂。”
何心洁奇怪,不耻下问:“糊涂就糊涂,怎么变成难得啦?”
童保罗耐心地解释给她听:“这难得糊涂是做人最高境界,是清代书画家文学家郑板桥题的匾额。书中也有云: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转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大概是因为多了副近视眼镜的缘故,童保罗看起来仿佛读了很多书的样子,文质彬彬,书生之气十足,说话还喜欢咬文嚼字,听得何心洁一头雾水,仿佛雾里看花,稀里糊涂。真受不了。
何心洁翻白眼,烦燥:“你说什么天书?我听不懂。”
童保罗一脸同情地看她。啊,书到用时方知少。
童保罗不禁好心相劝:“心洁,你应该多读点书,多长些知识。”
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自有黄金屋。
何心洁可不是这样想。她嬉皮笑脸:“书读多读少不重要吧?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甚至,何心洁连她的名字也写不好,歪歪扭扭,一笔一画套上去,像了三岁幼童描摹。
童保罗想了想,居然也赞成了她的话:“也对,漂亮的女孩子,总不愁生计。”
白居易有诗云: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自古到到今,女孩子长得漂亮,可以去选美。
一夜成名。
享尽荣华富贵。
何心洁顺理成章回答:“那当然,要不长这么漂亮干嘛?”
童保罗啼笑皆非。
——但,说归说,何心洁内心深处,还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安。难道,她真的没上过学?不认识多少字?是文盲一个?那她车祸前,何以为生?她瘦瘦弱弱,十指纤纤,而且,细皮嫩肉,不见得是做劳力工吧?
不做劳力工,还能做些什么?
唯一可做的,不过是“鸡”。做“鸡”虽然令人不齿,伤风败俗,可并不是阿三阿四能胜任,那需要身体本钱。比如年轻,比如美貌,比如身材。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