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来,目光好似落在了她脸上,又好似依然飘忽着,找不到可以着落的那个定点。
“我知道。”他平静答道。
她点点头,“你一向机敏,我想你肯定是知道,或者也能感觉到。”她看向他,“那么,你喜欢她吗?”
电梯内蓦的安静下来,灯光柔亮洒落在她和他的脸上身上,静得只听到头顶空气转换系统极细微的咝咝声响。
“你喜欢林南风,你爱林南风吗?”他忽然问她。
她一怔,“……我当他是朋友,”她有些歉疚地笑,“只是朋友间的那种欣赏和喜欢。”
“那就是了,”他笑一笑,“顾倾城只是公司员工,她再有才,再漂亮,也只是员工。”
她恍然,也会心一笑。
电梯已经到一楼,他们走出来,朝大厅的正门口走去。
“过两天我会去一趟国外,”他忽然说道,“回来后,公司的新年派对,你跟我一起正式出席。”
她还没明白过来,只是说:“去哪个国家啊?我不陪你一起去吗?”
“要好些天,坐飞机也累,你不用陪我,”他又调侃她,“而且,你那个部门经理会批准你的假期?你不是说她很难为你么?”
“哦……”她摇摇头,笑道,“没有,她没有怎么难为我,不过,好几天的假期我倒真拿不出来。”
晚上入睡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他说过的这番话,怔愣了一会,马上摇他的肩头。
“文景,你是要去做手术对吗?”她惊喜问道,“你的眼睛可以看到了对吗?!”
“现在才明白过来?”他忍不住叹气,转过身去不离她,“真失望,懒得理你……”
可她只是自背后紧紧抱住他,脸贴埋在他后背上,没有再说什么话。
隔着睡衣,他感到有湿热的液体慢慢渗透,他动了一动,回转过身来。
“你怎么哭了?”他摸到她的脸,依旧往下埋着,他手掌心一片洇湿。
“看得到是一件好事,为什么要哭?”他低声道,“……你不希望我看见?”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她抬起脸来,眼眸在暗沉沉里闪着泪光,“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笑,摸索着抹去她的泪,“高兴就不要哭。”
“恩。”她点点头,也动手擦眼泪。
她想,只有他看得见了,她心里始终压着的大石才会真正消失。
那么以往的所有事,就都让它们随着那块大石离开吧。
圣诞节过后,年末的事就越来越繁重了,秦文景又去了国外,公司里的事务都压在了舒洋和各部门主管的肩头,每个人都忙,也都累。
顾倾城自然不必说,在她看来,这是她到鼎盛的第一个年终,一定要做得圆满而出色,让所有上层都可以留下好印象。
秦文景的言外之意她不是听不出来,但是她想到,他没有请她离开或是明白了当地拒绝,他说他欣赏她,那也就是,在他心里,她依然有一定分量,不管是因为个人还是因为他的公司。
有一点很明确,他需要她留下。
在她看来,文嘉心也许只是一个偶然,像秦文景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女伴,所以文嘉心不过是暂时的麻雀飞上枝头,若是秦文景真是心里有她,怎么一直不带她出场?或是进行正式介绍?文嘉心尚在鼎盛做营销部任人差遣的小员工,就是这样的原因。
文嘉心是一只麻雀,但永远也飞不上枝头做凤凰!
但是——
她不得不想到那天晚上的事。
秦文景找她谈话的那天晚上,公司里的人差不多都走了之后,她还留在办公室想一点事。她想事情的时候,不希望会有人来打扰,也不喜欢太明亮的灯光,索性就关了灯,沉浸在一屋子的静谧和黑暗里。可就在她把目前的现状都思考清楚,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是听到电梯口有人朝这边走来的声响,而且,那声音十分熟悉,竟然就是文嘉心和秦文景!
她那一刻真是有些心凉了。
虽然她很明白地告诉过自己那两个人的不可能,虽然秦文景或是任何人都不曾明确过两个人的关系,但是,她却是自上两次之后,又一次清楚了两个人之间的现况!
他们很亲密,相互谈笑着,甚至还谈到了自己身上!
她向他倾诉自己对她的为难,他向她承诺要帮她出气……
那两个人从办公室走回电梯的时间不长,可那短短几分钟,她的指甲已经在门框上掐出了印痕,心拧得都要滴出血来……!
现在回想起来,她心内还是不舒服至极。
她伸手掐了旁边一株绿色植物的叶片,离开办公桌,在办公室内来回走了一会儿,好容易心里舒缓了一点,却发觉手里黏乎乎的,低头一看,那些叶片已被不自觉地揉碎,在掌心洇成了破碎的暗绿汁液。
她厌恶地甩甩手,打开抽屉,抽了几张纸巾用力擦去。
下班后,她独自一人开车在大街上行驶。
夜色暗沉,只有无数的街灯如星子一般一路洒着澄黄的光亮,她还没吃饭,可又不想吃饭,想找个地方独自坐下来,喝一点酒。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车窗外,她眉头轻轻挑了一下。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谭总?
她继续往前开,因为秦文景的话,她特意打电话去问过,知道了那个老男人的公司出现了经济问题,他整日被人追债,没想到现在在街头游荡。
不过……她冷冷笑了一笑,当初他那么自负地腆着的大肚子,现在已经狼狈地被遮在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下了,他连走路都开始缩手缩脚,丝毫不见之前的志得意满!
她想起自己以前刚毕业出来的时候,曾为了几个单子跟他辛苦周旋交道,明明极其厌恶他,却又不得不小心讨好,被他占尽便宜……
那么他有今天,也算是现世报吧?……
可她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刹停了车,然后,缓慢地倒退到刚才的地方,那个老***着的地方。
“谭总?”她放下车窗,露出十分吃惊的样子来,“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这副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