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吃茶
她与一众丫鬟奴婢挤坐在马车里，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议论那些家长里短，车里空间不大，人多了，自然透不过气，便将窗子推开了个缝隙，顺便瞧瞧外面的风景。
将军与夫人纷纷去了逐日城，将军府管事儿的责任就落到了一个名叫郝莲的奶娘头上，算过辈份，府里头的丫鬟奴才通通称她一声郝姨，莫贪恋初来乍到，又闻那郝姨便就是金绫的奶娘，也便随着尊她一声郝姨娘。
郝姨虽姓郝，人却严格的很，家主不在，那般丫鬟奴婢均被勒令出不得将军府半步，可这月里头恰逢夜月城五年一度的外域大集，听说集市里大都是跑商的从各地搜罗来的新奇玩意，那些丫头们便是闲不住了，莫贪恋是府上的贵客，将军临走前特别交代不得怠慢于她，她又是个出奇好说话的人儿，丫鬟们琢磨，如若她想出去转转，郝姨必定松口，于是今儿个一大早眼睛还没睁开，莫贪恋就听得房门口一阵叽叽喳喳，待她梳洗开门，一群丫头簇在门前，各个争抢着说话，就连小红丫头也是簇红了小脸支支吾吾的求她，莫贪恋听得有些糊涂，半天才纳过闷儿来，遂说：“不就是出去集市里玩一趟，也不要争抢了，五个人一并随我出去不就结了。”
郝姨娘替她备了车子，临走还是训了那般丫头一顿，遂一个个苦着个小脸上车，最小的那个年龄不过十六七，进府不久，被如此训斥还是头一遭，吓的眼眸含泪差点哭了出来，不过此趟毕竟是出去玩的，车走了没多久里面便又热闹了。
丫鬟虽是下人，理教方面也是规矩颇多，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唯一的娱乐便是讲些风闻趣事，好比锦缎阁布庄里头那个盲右眼的老板葛先生，似是沾了采花贼的光，娶了钱庄的二女儿做老婆；又比如相爷府里的芊芊美娇娘牡丹姑娘，借了个替太妃娘娘梳头的茬儿，现下已然住到皇宫里头去了；再有，城西的铁公鸡米商廖老爷，竟是转了性子开仓放米两日之久，此番纠葛与他卧病两年的儿子似有莫大的关系。
莫贪恋坐于车间，自然听了几个耳朵，不过口口相传的东西只得当个茶余饭后的点心浅尝，听多了，倒不如窗缝之外那番街景更为引她入神。
她瞧着外头车水马龙的景象，想来能赶上这般大集会也是她的运气，便又开始嫌弃那般丫头跟着碍事，遂吩咐车夫将车停了，她跳下去，一众丫鬟皆是又惊又愕，十只眼睛都瞪得大过铜铃。
“你们不要这般看我，若非叫我同你们一起，还不如索性回府。”她耍了无赖，自是清楚这群丫头好不容易出来，哪里舍得就此回去，可她们是打着陪客的幌子出来的，客人若是出了事，她们又如何担待？一个个大眼瞪着小眼，不知如何是好，年纪最小的那个妮子，眼看又要哭出来。倒是小红丫头机灵，又是见过她与自家将军对付的那两招，深知她不是个任人鱼肉之人，建议道：“不如小姐与我们约个时辰地点一同回去，我们也好与郝姨交代。”
“甚好甚好。”丫鬟们连连称是，见她也答应了，才又都露出笑容。
甩掉了那五人重的包袱，莫贪恋顿感一身清爽，精神也跟着抖擞了不少，她自袖兜里掏出荷包颠了颠，里面装了不少碎银，想那郝姨娘对她着实不错，还为她备了这许多零花儿。
莫贪恋第一次白日里出街，兴奋劲儿可想而知，她倒不急着去那集市，好不容易甩开的那群人儿此刻该是都簇在那里，若现在过去碰上了，岂不得不失常，于是挑了个看着不错的茶庄，吃茶去了。
“小二，给我找个靠街的位置。”她上了二楼，见这茶庄里头吃茶的人着实不少，便掏出快碎银塞到那领位的小二手里。
“好嘞，姑娘，这边有请。”那小二哥眼珠子骨碌碌的在她脸上连连转了三圈，方才一声长啸，领她去了一处上好的位置。
她坐定，点了壶竹叶青，配上一叠云片糕，坐在小二层一边吃茶一边自上而下俯视白日里的繁华街景，甚是惬意。当然，若能除掉四周散射在她身上的那些个火辣辣的目光，她会更为自在。
“小二哥，续壶水。”她望着窗外，随意张罗一声。
“来喽！”店小二提了热水调入壶中，动作倒是麻利的很，只是那眼珠子同其他男人一般在她脸上打着转转，“姑娘长的真是貌比天仙，这一庄子的爷们瞧您瞧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的能服侍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天仙算不上，妖女差不多。”她瞧着街上的变化，不自觉地往窗边挪了挪。
“姑娘真是说笑，不过小的还是要提醒一下姑娘，近些日子夜月城一直都被那采花大盗祸乱，姑娘是如此美人，恐怕以后还是少上街的妙，万一被那采花贼盯上了，怕是夜里头会生出事端。”
“我找不到他，他若来找我也好。”她答。
如此说来，这也是个计策，不如往后白日里多出来透透气，顺道叫那采花的盯上她岂不两全，她点点头，这主意真真是不错得很。
听她答复，店小二自是一愣，犯起了糊涂，正思绉着如何接话，却被那漂亮女人拉去了窗边。
“瞧瞧，那是什么阵仗？”她问，指着街里头冒出来得一仗官兵。
店小二看那打头的锦旗上写着个白白的玄字，便说：“姑娘定是初来夜月，竟是不识得玄乐祭司的旗号。”玄乐祭司四个字被那小二哥一提，茶庄里的男人们立刻唏嘘着伸长了脖子向窗下望去，莫贪恋皱眉，问：“玄乐祭司又是什么？”。
“就是皇宫里头司歌舞玄乐的总管，姑娘不知，这一任的玄乐祭司由龙王钦点，可是个十足的美人儿，哝，那金丝楠木制成的马车里坐着的，就该是梦瑶姑娘。”
她循着那小二哥的手指向下望去，确是见得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可那马车车窗关得死死的，哪里见得到什么十足的美人儿，遂从荷包里掏出了块碎银子，运作一口气来，指尖一弹，咚的一声，射穿了马车上纸糊的窗纱。这一系列动作，莫贪恋均是私下里做的，小二哥自是看不到，为她又续了一杯茶后道：“姑娘还是别瞧了，那玄乐祭司嫌少露面，就算露了脸，也是副冷冰冰的模样，不讨喜，不讨喜。”
“这么说来，你可是见过？”她问，挑眉瞄了眼向她谄媚的店小二，瞧他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笑起来还挺可爱。
“碰巧见过那么一两次，依我看，那马车里的梦瑶姑娘决然没有姑娘您受瞧。”店小二答，眼冒桃花，谄媚的很，忽而听老板娘唤了他一声，便收起家伙匆匆下楼去了。
马车里半天没有动静，瞧得莫贪恋一阵心痒，正当她拣了块大点的银子打算再来一次的时候，那楠木雕花的车窗终于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