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传来疑问，隔着耳机我还是能感觉到他面部的表情有些变化。
“咋的了？你说这人也不嫌恶心埋汰啊，笨想也是不可能的啊。”我连忙道。
“我倒是听说过有用死去的人的血来做符的。”王翰一本正经道。
“你可拉裤兜子去吧，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还是火影忍者看多了，拿血画符，拿血结印，你当茅山老道抓鬼那？”我一脸嫌弃。
“不是，是真的，我记得我听说过还是看到过，不过我忘记了，说是过去用死去的亲人的血来画符开光，贴在家里东南角的房梁上，外人或者是贼人是不会靠近的，因为很久以前都是平房土房，有不少小偷小摸的，这种技术都是在那个时候流传的，我在哪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王翰心里肯定在翻江倒海的想，因为他没别的兴趣爱好，就是喜欢扯老婆舌，整点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可拉倒吧，你指定是看电视看岔劈了，窜台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赶紧上游戏吧，刚才那个老娘们儿来，好悬都把我号整封了，我再退几次估计号就没了。”我连忙催促着他上游戏，毕竟不挣钱归不挣钱，正事儿不能耽误。
一夜无书。
清晨，楼下房东大姐日常打孩子的哭闹声按时将我吵醒。我转过头看了看手机，刚九点。干我们这行的都是下午活，最起码的，都是下午两点以后才开门。毕竟，谁也不会起个大早去挨针扎不是？
孩子的哭闹声吵得我再也睡不着，也不知道房东大姐是怎么了今天额外的用力，大概是前一晚的力量没有用完吧。
我看向手机，果然没什么消息，在这个什么买卖都难做的时代，就连纹身这个行业，也都陷入了僵局。随便翻了翻朋友圈，去楼下的烧麦铺子要了两笼烧麦，您别说，我这附近没啥好吃的，就这烧麦是一绝，多少人起大早就为了来吃这一口，等我来的时候，笼屉里的水都凉了，烧麦也跟着不温不热了。
“马也！”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热情洋溢的声音。
“嗨莺莺姐。”莺莺姐是我婶婶的好朋友，年龄我不知道，但是按照我婶儿的年龄来看，她怎么着也得有个四十出头了。虽然比我大二十多岁，但是我们之间还是哥伦个的叫，毕竟现在这年头，年轻小姑娘都往小了打扮，岁数大的都往嫩了装，我之间叫人家阿姨，人家也不能乐意啊，再说人家也没有小孩，这么叫不显得更老了么。所以，出来混的，多少你得会说点“胡话。”
“我说小马同志，你这吃的哪顿饭啊，现在这不到十点，中午饭不吃了？”莺莺姐手里拎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坐在了我对面。
“莺莺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干的都是晚上活，起的晚，今天算早的了。”虽然她年过四十，可能是没生孩子的缘故，身材也没有走样，脸上也没什么皱纹，可能是和以前年轻的时候当过模特有关。
“莺莺姐，你这不也没吃呢么，坐下来以前吃吧。”我伸手向服务员要了一副餐具。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这是给你阿杰哥带的。”阿杰哥是莺莺姐的男朋友，我见过几次，年龄和她差不多大，一脑袋的黄毛，虽然没接触过几次，可是我还是看的出来，这阿杰，整天的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好像也没听说有什么正经工作，据说是以赌为生。
“阿杰哥怎么还没吃啊，这大热的天，你还出来给他跑腿了？”我轻问道。
“他啊，昨天晚上玩牌，一直玩到三点才回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莺莺姐手拄着下巴，眼睛看向一旁，似乎在逃避这个问题，也在逃避他们之间遇到的问题。
“啊……啊，嗨，男人么，多少都有点坏习惯，没事，我阿杰哥好福气，你看，你们一直不缺钱花，还有我莺莺姐照顾，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日子啊！”我连忙赔笑道。
“你可得了吧，你可别学你阿杰哥，像你挺好的，能干干自己喜欢的事，多好。”莺莺姐道。“你吃吧，我走了啊，回去晚了他醒了看没吃的，又得生气瞎胡闹了。”
莺莺姐转身离去，“能干干自己喜欢的事多好。”这句话说的可真响啊，你说我喜欢我干的事么？喜欢，问题是他不挣钱啊！唉，真应了那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吃罢回到店里去，如往常一样打开电脑，这时手机弹出消息，还是就俩字——上号！
我连忙登上YY，发现王翰在里面，我扣上耳机道：“我说王总你不休息啊，你挺精神啊！”
“我压根儿就没睡。”王翰道。
“兄弟你干啥了？一宿没睡？修仙啊？真事儿假事儿啊？”我嘲笑道。
“给你看这个。”王翰发过来一个链接。
“新网站？国内国外的？”我在屏目前淫笑道。“王总咱这一宿没睡得注意身体啊。”
“滚犊子，赶紧看。”王翰有些不耐烦了。
点进去是一篇类似于小说的东西，上面写着某种古老的祭祀的方式过程，看的我是神秘又好奇。
“这啥玩意？不是你家大仙儿又出什么新节目了吧？”王翰的家里，据他说，是有“仙儿”的，而且世世代代都要去“接仙儿，”到了他这一代也不例外，在我们东北，挺老一辈儿的人说，每家每户几乎都有“仙儿，”也就是常说的“狐黄白柳灰。”这狐，就是狐狸，也就是狐仙儿。黄，就是黄鼠狼，也叫黄皮子。白，指的是刺猬，柳就是蛇，而灰嘛，也就是最常见的老鼠。而王翰家里的，就是排第一位的“狐仙。”
“你别瞎叭叭，你看完没？”王翰急道。
“啊，差不多吧，咋了，你会啥法术了？”王翰从小和我在一起就受他母亲的熏陶，他们家老太太，信佛又信仙儿的，信的还挺深！据说有一次要斋戒吃素，吃一百天，王翰也要吃，但是老太太心疼儿子，就发誓说自己替儿子吃素，整整二百天。后来我见到他老娘的时候，老太太脸都是绿色的了，本来他们家人长的就黑，再一绿，那颜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是你别说，老太太许愿是为了家里老头的身体，结果老头身体还真见强了，也不知道是许愿真灵了，还是吃素把身上的肥膘吃掉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而这王翰，就在他老娘的熏陶下，从小就开始练封建迷信的本领，什么看香查事啊，寻物找狗啊，就差个看病问药了，我估计他们家也不敢，毕竟看病吃药，可不是闹着玩的。王翰从小，在我们孩子堆里，就扮演一个“大师”的角色，没事就给我们“算上一卦。”你还别说，哪次也没准过。
“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什么死人血，你看和这个像不像。”
我再次点开了那个关闭的网页，里面记录的是早些年闯关东时候的事，那个时候，清末开放关内人口去关东谋生，路上不知道饿死多少人，病死多少人，经常有人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有的人就结合关东当地萨满教的习俗，改进治病的方法，传说在当地有一个巫婆专门给人看病，而方法就是用得这种病死去的人的血，混合草药，注射到活着得这种病人的体内，就能康复，而这巫婆后来被人处死了，在当地只留下了传说，当然了，这种说法和做法，在现在看来，都是封建迷信。
“这老妖婆的法术和这有啥关系？”我不禁问道。
“你再往下看。”王翰道。
往下翻来，说人有三火，精，气，神。这三火融合到一起就是我们的血液，我们的血液就是由这三种物体组合而成，人无血便死，而人缺少精气神中的任何一样，都会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没精神，没力气，眼睛里没有神，我们普通人都能看得出来。而这种咒术，就是讲人去世以后的精气神的残存——血，用作祭祀用的引子，做成符咒，施加法术道行，来起到保平安，护身的作用。
“我没骗你吧？我说我好像在哪看过，我找了一宿了。”王翰道。
“事是这么回事，但是这都是封建迷信，估计不知道又是哪个网络作家胡诌罢了，谁能当真啊？”我不屑道，毕竟，我从小就对王翰家里的这些神神怪怪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些。
“不说了，终于找到了，可累死我了。”王翰打着哈欠道。“我睡觉了，你研究研究，没准万一真整出来个什么符咒纹身，纹身开光，估计你能挣老鼻子钱了。”
“你快拉裤兜子吧，纹身这玩意本身就是个图案，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说法，就让你们整的这也不能纹，那也不能纹了。”我说的是事实，打从我入行的那一天起，我的师父就告诉我，我们纹身不迷信，迷信的就不要纹身，这只是个图案而已，没有那么多讲究。确实是这么回事，你说我给你纹个财神爷你就能发财么？你不发财能怪财神爷么？我给你纹个鲤鱼你就会下水游泳么？我给你纹个关公你就真当自己是社会大哥了不成？纹身啊，纹的是图，修的是心，你的身上纹了一尊佛像，当你要干坏事的时候，想想身上的纹身，那佛祖可是在看着你那！你是不是就不会有干坏事的打算了？当你觉得财运不好，可以试着纹条锦鲤，鱼在我国有余的谐音，寓意也是年年有余，鱼也是曲线型，意思也就是时来运转，年年有余。但是你说纹鱼就能来钱么？当然不可能的，只不过是一种美好的祈愿，找一种无奈下的精神寄托罢了。
“噔噔噔。”手机响了。
“老板老板，在忙吗在忙吗？我前两天在你这纹的身，我今天想过来补一下，你看看恢复的怎么样，今天有时间吗？”
这客人我知道，是附近酒吧里的一个营销，上个月在我这纹的图，纹的好像是个哪吒，具体我也不太记得了，等下来了再说吧。
“好你现在过来吧，我有时间。”
没过多大一会儿，那人就来了。同行的，还有个他的朋友。
“兄弟，你看看你给我纹的图。”客人的右手舒展开来，是我纹的没错。他小臂的内侧是一个哪吒双目紧闭，双手合十的造型，头的后面还有光晕，嫣然一副封神以后位列仙班的姿态，可谓是仙气飘飘。
“嗯，恢复的不错，记得保湿，上面有几处线条有些断开了，你应该是抓挠了，我给你补一下就好了，记得不要喝酒。”做他们酒吧生意的人最糟心了，他们经常喝酒，纹身以后是不能喝酒的，因为在纹身后的一星期左右，纹身的表面会结痂爆皮，那个时候会非常的痒，而喝酒以后人的血液循环会变快，就会更痒，再加上喝完酒以后神志不清醒，就会忍不住去抓挠，轻则掉色，他要是重一点，抓破皮肤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兄弟这不是重点，你还有你给我纹的图吗？”客人一脸疑惑道。
“有啊，在这呢。”我拿出一个活页夹，里面都是我做的纹身的稿纸，我都会保存，万一以后有客人像他这种要补色的，我好及时翻阅一下。
客人接过手稿，和自己的胳膊对比了半天，对和他一起来的朋友道：“小宇你看，我就说不对劲吧！”
那个叫小宇的凑上前去，也对比了半天，道：“确实……不对劲……”
我在旁边听的那叫一个难受，你可以说我穷，你可以说我丑，但是就是不能质疑我的手艺！我对我自己的手艺可是充满了自信！
“那不一样了？给我看看。”我上前去，有些不耐烦。
“兄弟你看。”客人拿着手稿和他胳膊上的纹身面向了我。
“没不一样啊！”我连忙道。
“你看眼睛。”客人道。
我上前瞧去。
“我纹的时候是闭眼啊。”客人道。
要不怎么说越没文化的人越迷信，层次越低的人越信邪，这客人来的时候特地告诉我，纹哪吒不要纹睁眼睛的，怕扛不住，我心想了你扛不住个der啊！几杯墨水你就扛不住了，不如去健健身了。
“是啊是闭眼啊。”我看都没看，转身去准备纹身用的材料。
“可是不对啊！”客人惊讶道。
“怎么不对了？”我又有些不耐烦。
“现在……怎么睁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