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己
半夜，万物沉睡，明星高挂。一身白衣在月色银辉的照耀下，雪亦走出了花雯父女两搭的临时帐篷。
信念一动，待万物清晰时，他出现在一座高峰之上。头顶上是一轮圆月，脚下，是一层层冰霜。坐在山巅上的一巨石头上，雪亦抬起了头。
雪白的长发在微风中飘荡，深邃的双眸里倒影今夜几颗星星。他想起了今早花雯父女说的三十六星宿。其实三十六星宿是民间叫法，在他们那里，应该叫三十六战将。而这开国三十六战将里，有近乎一半是老师的学生。只是，雪亦眯了眯眼，深邃得眼里有一丝伤感划过。无疑，老师在寒山做了手脚。不，雪亦摇了摇头，应该说是新皇在北方做了手脚。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雪亦不解。是老师看出了新皇的想法，还是他两本就同流合污。那为什么老师偏偏让自己来这寒山。
寒山一年，外界三年。
雪亦深吸一口气，这三年，中土是不是已经没了原先模样。雪亦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白发随风而动，雪亦呼出一口浊气，他现在，只是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将兄弟们没有完成的愿望，一一实现。
什么强大的修为，什么滔天的权利，雪亦不再去想，也不再向往。
此次下山，他不是主角，而是过客。
轻轻一笑，雪亦起身。站在这山巅之上，低眼就可以包揽周围的一切。高处不胜寒，雪亦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又望了望那忽近忽远的月亮，又恐琼楼玉宇，他亦是摇摇头。他将目光又转向月亮旁边那被遮盖的，暗沉沉的星星。
雪亦轻轻一笑，是了。
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在为这些拼搏吧，雪亦这样想。绕着巨石走了几步，忽又觉得不对，他停下了脚步。
不对，不对，自己的愿望，从来不是这些。
深邃双眸里涌出一点点光亮，光亮后也是一大片浑浊。
雪亦脑中突然如炸开一般疼痛，他的身旁，突然涌现出许多灵光。
灵光五颜六色，没过几秒就将他彻底吞没。等脑中疼痛稍微好了几许，雪亦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灵光的世界。
身在灵光世界的雪亦眯了眯眼，无他，唯眼前站的人影，与自己一般无二。
面对自己，雪亦二话没说，双眸一冷，一掌拍去。只是一声轻响，眼前的自己四分五裂，而没过几秒，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就静静站在你的面前，端详你。
只是一切都是徒劳，雪亦收了敌意，随后学起眼前的自己，也是静静的站在他的对面。只是他不是端详，雪亦想一眼看穿眼前的自己。
“聊聊？”眼前的自己突然开口说话。
雪亦点点头，“好啊，聊什么。”
“聊曾经，聊以后。”眼前的自己笑了笑。
雪亦摇了摇头，“过去的还有什么好聊的，未来的，又比过去能好哪里去。”
“这话可不想是从你口中说出的。”笑容收敛，他突然认真的朝雪亦开口。
雪亦不以为然，他靠在身后灵光团上，现在的他，真的不再想去想这些七七八八的了。他低眉，不再朝前面看去，“现在，我只想聊现在。”
“现在？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上，堆积了多少希望。”一声怒喝，打破了周围原本安静的气氛。那灵光下的自己，一拳打在了雪亦的脸上。
火辣的痛感从脸部传来，雪亦愣了半天。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他突然发现，这个先前与自己一样的人影，突然间，他又觉得很是陌生。
眼前的自己，一头黑发，一身战袍，双眼里，满是星辰。
是陌生还是恐惧，雪亦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那一战，到底是自己冒失，还是所谓的新皇惧人言。”黑发雪亦淡淡开口，他高高在上的站着，看着如蝼蚁般的自己。
冒进，还是阴谋。
雪亦忽然觉得脑中又是一阵疼痛，在疼痛中，他的脑中一个个曾经的片段如放电影版闪过。
这些片段，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在这里，他想起了老师的教诲，想起了那好多好多年的征战，想起了那场战争真正的模样，也想起了，曾经自己的愿望。
自己的兄弟们，是被陷害的，像是前几年，那几位开国战将，无缘无故的冤死。战将台上，那声声震耳欲聋的古钟之声，连绵全国，即使在这已被白雪淹没的北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不是新皇的愤怒，而是战将的冤屈。
新皇的意欲到底何为。
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灵光世界里。黑发雪亦盯着眼前的自己，他忽然笑了笑，随后他一指划破这灵气世界，他知道，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路，要看他自己的了。
雪白的长发贴在自己身后，周围的灵光涣散，最终如泡沫般消失在了原地。雪亦站在原地，这一次，他没有看山峰，没有看月亮，更没有看星星。
他在看很远很远的一个青山山腰间，周围春意盎然，而自己，却身埋在白雪之中，毫无生机。
“原来，不止是北方的人们中了新皇的计。”雪亦淡然一笑，他看了看起先坐的石头。这一次，他要躺着。躺在石头上，眼前就是那轮明月。
这一次，他没有过多的犹豫。双眸里满是月光，一切的一切，他记起来了，也清晰了。
儿时的自己，坐在老师庭院的那张竹椅上，身旁是师兄们，他曾笑着说要当天下第一，笑着说，要让星星坐在月亮上。
是了，雪亦伸了伸懒腰。确实是要去中土，好好讨一个说法了。
他知道若是兄弟们还在，觉得会制止他的行为。因为那是君，而他们，是臣。君臣之间，本就博弈。可他，从来不听他们的话，也从来，不想去与君博。
皇宫龙气再强，也强不过仙人一剑，那新皇权力再滔天，也逃不过仙人一字真言。
成仙，雪亦闭上了眼，不管山间明月，不管清风几许。忽觉得身上轻松几许，可乘奔御风，一眼万里。
侧卧在巨石之上，白衣飘飘似遗世独立。雪亦是真的睡着了，在梦里，他见了很多很多人。终于，在月光避退，黎明刺破天穹的那一刻，这原本巨石上的白衣青年消失在了原地。
坐在板车上，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看了一眼后方的太阳。微微一笑，这次。他的目的很明确，霜镇。那里是新皇管辖的重地，那里有新皇的部队，那里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轻轻呼了一口气，他不曾想让日月换青天，他只是简简单单，想让日月白昼，有个顺序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