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九月金秋送爽,天凉起来了。
于初夏以前还半信半疑,现在一想,连那一半的相信也不该存在。
屁都不是。
什么天气转凉、秋高气爽,都是大人们拿来糊弄小孩的。于初夏愤愤地想。
已经在太阳底下烤了三天多了……一中也真是狠,军训安排了七天时间。烈日当头,教官却死活不让休息。别的班都是在树荫下站着,就他们和四班还“哥俩好”的在晒太阳,教官美其名曰“特殊对待”:
“你们可是尖子班的学生,不一般呀,耐受力绝对比他们普通班强,树荫就那么大点儿地,咱就让让别的班怎么样啊?”
很不怎么样。三十六度的高温,秋老虎正盛。湿乎乎的汗把衣服黏在背上,汗珠从额头向下流,流到眼睛里,偏偏于初夏又不能动,只能干站着。
好不容易听到教官吹哨说,休息一下吧,于初夏这才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和脖子,听见骨骼发出几声“卡巴”——她肩颈劳损一直很严重。
去接了杯水,又用湿毛巾擦了脸,于初夏开始觉得百无聊赖。开学半个月,她和大部分同学都说过几句话,但真正要好的女生却没有。她并不是羡慕那种手拉手上厕所的好闺蜜,关系太好反而更拘束,任何细枝末节都要考虑,她嫌麻烦。但初夏也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身边还是需要一个人的,至少这种微妙的关系可以帮助自己在公共场合下留足面子,也掩饰住了孤单和不合群。
就比如现在,她需要聊天。
于初夏放下水杯走到坐着围在一起闲聊的女生堆前,看见陈安身边还空出一个人的位置,就坐下了。没有人对于初夏的加入作出太大的反应,只是冲她点头示意,依旧聊得起劲。于初夏听了一会儿,发现她们聊的都是化妆品和名牌鞋。这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也插不上什么话,就只是抱着膝在一边听,看远处的天。
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晦涩,云彩大片的铺展,层层叠叠,像是小时候看的日漫,美得不成样子。
突然听见杨伊桐说:“初夏,你眼睛好漂亮啊。”
语气甜腻腻的,于初夏听着不是很舒服,但也跟着客套,不好意思地笑:
“是吗?”
“当然了!”杨伊桐很夸张,连比带划,“你瞧瞧你这大眼睛、长睫毛,还有那欧式双眼皮!啧,你妈好会生,再看看我妈把我生的,丑不拉几。”
于初夏挑了挑眉,杨伊桐其实长得挺好看,五官精致,很有气质,怎么说也不该是“丑不拉叽”。
周围的一圈女生都哄笑着对杨伊桐说,你多好看啊。于初夏了然,感慨杨伊桐的幼稚,还来初中的那套,将舆论导向自己,赢得鲜花和掌声。
不过于初夏倒也乐得做这个人情,夸人这事她做的多了,不差这一个。
“哪儿有,我这种长相放大街上谁都认不出来。你比我漂亮多了,也有范儿。”
杨伊桐刚想说什么,哨声响了,三班集合。于初夏第一次对教官这么感激,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天这样一昧聊下去,到底会导向何方。
再休息的时候初夏长了记性,没再去凑热闹,自个一人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歇着。突然感觉有人揪自己马尾,初夏猛地转头,温言正笑嘻嘻地站在身后。
“温言!”于初夏气急败坏道。
温言从身后的石头上跳下来,又揪了一下于初夏的马尾然后迅速闪开。
“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呀?”
“要你管!”
“可不得让爸爸来管你。”温言嬉皮笑脸的样子像极了无赖痞子:“你等等啊,给你个好东西。”
温言说完就开始在一边的包里鼓捣,于初夏狐疑地看着他:“你干嘛?”
温言从包里翻出两个法式小面包,递到于初夏手里:“我看你今早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急急忙忙就往外跑,估计没怎么吃饭,我就带了这点儿粮食,就和就和吧,反正马上就该吃饭了。”
于初夏一愣,确实,她昨晚吃了一包过期的泡面,今早吃饭的时候胃里就开始难受,连饭都没顾上吃。她拿着两个压的有点扁的面包,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你怎么知道我吃饭时出去了?别人说的?”
“那还用问吗?”温言一脸鄙视:“你跑的跟屁股着了火一样,估计半个食堂的人都看见了。”
于初夏:……
滚滚滚,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家伙了。
臭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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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课间。
温言跑去找他普通班好哥们去了,于初夏做题做得颈椎疼,便透过窗户往外看。
虽然是小城市,但夜景依然很好看。天空繁星点点,建筑金碧辉煌,不知是谁照映出了谁。
陈安在后面拍于初夏的背,把作业递过去:“这道。”
于初夏看了看,只不过是一道集合题,看材料得结论而已。
“题目里有公式,你把数带进去……这样,范围就求出来了,然后它的集合……”
陈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这道题是会了,可是再做别的题还是不明白。”
“多练练就好了。”于初夏温柔地笑笑。
其实她心里清楚,不是什么事情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的。初中和高中知识体系差别很大,并不是初中成绩好的人到高中就一定还会好。开学才不到一个月,陈安的娃娃脸就日渐消瘦了下去,黑眼圈也出来了,可成绩却还是止步不前。
命运已经打击够大了,她还是负责鼓励吧。
陈安攥着数学题,眼圈红了下:“初夏,你……有过要谈恋爱的想法吗?”
于初夏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就问问。”
于初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好,陈安好像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这段时间,有时写着写着作业脑子里就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一开始也把我吓了一跳。我想我是不是堕落了,不上进了,可是不是的。”
“我只是期待。”
“期待有一个人能在我的生命里出现,在我开心的时候和我一同笑,在我难过的时候能给我一个拥抱。我很少看言情小说,因为我觉得那些都很不真实,现实里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我只是想,能不能给我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一段平平常常的恋情。”
陈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傻啊?”
“不傻。”于初夏认真的说,心脏柔软得不像话。
她何时没有像陈安一样幻想过?只是她心里明白,越是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事,难度越大,和她朝夕相处的父母便是例子。
她只是想得到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缕风的尾巴。
可惜她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