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一手牵着四五岁的儿子,一手拎着包,笑着看他们。
“出来玩啊?”她问。
“嗯。”于初夏平静了一下心跳,笑道,“这不是正好放大周嘛,在家待着挺无聊的,我俩就约着一起出来逛逛。没想到这么巧,跟老师您碰上了。”
“哦,是这样啊。”赵丹依旧面不改色,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信,“这到饭点儿了吧?你们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前面的肯德基挺不错的,我刚带我儿子吃了——要不,温言,你先去那点餐占位吧,我跟初夏聊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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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温言把餐巾纸递给于初夏,小心翼翼地问。
从于初夏一回来就明显得不对劲。一句话也不说,埋头就吃饭,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
“怎么了?!”于初夏猛地抬头,情绪终于爆发,泪珠簇簇地往下滴:“赵丹她就是有病!你说她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接说啊,干嘛拐弯抹角的显示自己的高情商——还说什么,‘女孩子在外要自重一些’——我呸!请问我哪儿不自重了?游乐园她能来我不能来?说得就跟我出来和你开房了一样——”
温言被初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往外窜的话吓住了,听到这儿才反应过来,脸开始发红,轻咳了一声。
于初夏顿了下,用纸擦擦眼:“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过激了。但当时我真的气得哆嗦,却还要装出一副什么也听不懂的样,乖乖听她把话说完——一想就来气。还是先吃饭吧。”
可能是阴火烧得太旺,她这次没有再假意去问温言有没有觉得自己话太多,直接低头啃了一大口汉堡,然后就听见有低低的笑声传来。
于初夏抬头,看见温言努力憋着笑,可乐杯都拿不稳了。
“你这样才正常一点嘛。”温言倾身勉强地拍了拍于初夏头,笑嘻嘻的,“我以前还奇怪,你是不是没有脾气不懂得生气——不然为什么姜希烨一脸吃了屎的样子你都能对她笑出来——赵丹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你也没法让每个人都理解你……”
于初夏无奈又感激地听着,她知道下一句一定又是老生常谈的“他们都是为你好”或者“做好你自己”。
没想到,温言话锋一转,继续道:“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是人。”
于初夏哭笑不得,她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过还是很感动,刚刚憋回去的泪又流出来了,把正在说话的温言吓了一跳。
“哎哎哎,我说姑奶奶你怎么又哭了呀——”温言手足无措地递纸,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于初夏哭他就很紧张,“来来来,吃口圣代,别哭了大小姐……”
于初夏被温言同手同脚的样子笑到了:“滚。”
温言丝毫不恼,看着于初夏小口咬着圣代,好脾气地笑。他这才发现于初夏有一双桃花眼,眼角微翘,睫毛纤长,眼睛因为刚哭过还有点红,有点儿可怜,又有点儿可爱。
不由自主地耳根开始发烧。
温言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低头去吃饭。两人各怀心事,都沉默不语。
两颗脑袋头对头,吃得严肃而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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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于初夏把房门关上,隔开了外面的争吵,把作业摊开到桌面上,却总是静不下心来。
写一会儿就开始走神,满脑子被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大男孩占领着。
她翻开书包侧面,两寸的照片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吃完饭之后于初夏昏了头脑,拉着温言非要照一张相。温言拗不过,只得从路边逮了一对情侣,用于初夏的老式手机,拍下了他们的第一张合影。
相片上的温言笑得像个傻缺,一手揽着于初夏的肩膀一手比耶。被束缚住的于初夏羞涩的像个小媳妇,却也笑得灿烂。
于初夏记得初中政治课上老师曾提到哲学,说我们要自觉坚持辩证唯物主义的物质统一性原则,坚持科学无神论立场,反对一切有神论。
于初夏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的存在,不管天灾还是人祸,都要靠自己。
可是现在她觉得这个世上真的有神。
她想起温言骑车带她兜着夏天尾巴留下的风,想起少年抱着玩偶熊一脸臭屁又得瑟的笑,想起肯德基店里他拍着自己的头的安慰……还有几天前的夜晚,晚风吹也吹不走的那句话,“总之,开开心心的,就挺好的。”
她把头抵到桌子上的相片上,轻声对神明说“谢谢”。
谢谢他的眷顾,赐予她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