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步维天之后,郁千离便向夏国飞去,约半日之后,才到了夏国境内。她在洛城外十余里处落下,步行入城。许是怀旧,或是其他,岱峤的城市、山川、河流倒有大半和地界的名字一样,只是位置有所不同而已。
洛城以西便全是昆仑山地界,足可见其霸道。洛城之内,多是各地前来寻仙求艺之人,有凡人,也有不得志的散修。而洛城作为离昆仑山最近的城市,昆仑宫更是规定,近城十里,除了昆仑弟子,其余各色人等一律不得升空,否则视为挑衅。郁千离不愿多生事端,便也入乡随俗,进了城,择了一处茶楼,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
她看了一眼临桌那人手里的白玉盏,盏内浅碧色的灵茶清香扑鼻。这一盏灵茶可不便宜,需要一枚下品灵石,寻常人都喝不起。凡人流通的货币是金银,而修士则靠灵石交易。百枚下品灵石等于一枚中品灵石,百枚中品灵石又等于一枚上品灵石。看那人又得意又肉痛的样子,估计是个暴发户。
郁千离以手支额,望向窗外,视线似乎落在极远处,没有什么焦距。
或许是近乡情怯?她自嘲地勾起嘴角,想到就可以知道那贱……那人的消息,心中总莫名地有种失落和茫然之感。要是她真的身死道消……不、不!她还未向她问一个结果,她不可能死的。封韬不过是个路人,所以知道是其后辈弟子破阵,再灭了封妖宗,她便不再挂怀。但是,辛茹梓不一样,她把她当做亲人的替身,却也是她给了最惨烈的背叛,怎能不恨?!唯有将她的痛苦百倍偿还,才能彻底了结。
郁千离深吸一口气,垂眼掩去所有情绪。
还有步维天,面对他,她心中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之感,但除了上一次在乌由墟,她从未见过他,这种熟悉感何来?而且步维天看她的眼神,总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人,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很像他在乎的人?但她不喜欢这种眼神。
街上忽然一片哗然,郁千离回过神,向窗外看去,只见一架由五匹脚下生云的神骏黑马驾驭,金底红纹,四角各挂一盏琉璃宫灯,两侧侍立着数十位绝色少年的鸾车,由远而近,也不顾在此的昆仑宫门人阻拦,嚣张至极地由空中驾临。
“却剑阁阁主却孤柔!”临桌有人激动地大喊道。郁千离转眼一看,正是那个暴发户。
“难怪啊……”有人感叹。
“真是嚣张!不知道昆仑宫的规矩吗?”这人估计是嫉妒人家可以这么嚣张地不把昆仑宫放在眼里,他却不得不远远步行,还要看昆仑宫脸色。
“什么嚣张?这叫霸气懂不懂?规矩就是让人来打破的,只要你有实力,就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别人都不敢说你什么。”有人带着欣羡的语气说道,“哪天我要是能这样潇洒一把,就是死也值了!”
旁边的人顿时哄笑起来:“就你?哈哈,想得美吧!”
那人也不生气,和旁边人一起笑起来。
郁千离一挑眉,倒是对这却孤柔生出些兴趣来。
就在这时,从车中射出一道血红刀光,直往底下一个看热闹的少年斩去。
底下一片惊呼,那少年如泥鳅一般一钻,眨眼便躲过刀光,钻入人群中不见了。然而还未等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刷刷刷”几声,那刀光便尾随而至,刹那分成六道,恰恰插在少年身体周围。
“我都说了不喜欢你!你还老追着我干嘛!”那少年顿时气急败坏地吼道。
“哦——”四周立刻热闹起来,有谁不知却剑阁阁主喜好美少年,后宫无数?一旦看上某人,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将其折服,收入后宫!有此等八卦在眼前上演,哪能不凑凑热闹?只是这少年左看右看,顶多算是清秀而已,比之鸾车之侧侍立的少年,那是远远不如,难道却剑阁阁主换了口味?众人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心照不宣地关注着后续发展。
那鸾车车帘一动,走出一位神情慵懒的美人,她身着一袭紫裳,上身收得很紧,显露出曼妙的曲线,下裳却甚为宽大,似是由五幅紫纱拼成,行走间可隐约看到她修长的玉腿。她把玩着手中一柄纯黑无纹的短刀,理直气壮道:“可我喜欢啊。”
那少年气得一噎,他抖抖索索地指着她,忽然神情一变,诚恳道:“我长得又不怎样,世上长得漂亮的比我多多了,你何必就追着我一个?”
“我就是忽然喜欢你了。”却孤柔也是一脸诚挚地看着他。
“你、你你!”那少年深吸了一口气,眼珠转了转,沉痛道:“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了她,我是不会变心的!”
“没关系,你说出是谁,我一定做得比她更好!”却孤柔一笑,声音却忽然寒了下去,“可雷叙,你要是随便指个人打发我,呵呵,你知道后果的。”
雷叙忽然纵身跃起,一下窜到郁千离身边,一边传音道:“这位大姐得罪了,帮帮忙吧!”一边伸出手去抓郁千离放在桌上的手,口中喊道:“卿卿,你放心,我是不会变心的!就算那女人要打死我们,我也一定死在你前面!”
他只觉得抓了个空,郁千离已是收回了手。他倒也应变迅速,只见他猛地跪下,泣道:“卿卿,我知道对不起你。可、可是,这也不是我愿意的,那女人非要我做他的男宠,我是死也不愿意的。卿卿,你一定怪我拖你下水,可你难道忘了我们说过的,要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死也只和你在一起!”
“哦?你就是他喜欢的人?”却孤柔说着也跟着进了茶楼,见了郁千离不由一愣。
郁千离站到一边,见雷叙唱做俱佳,已有不少女子异样地望着她,心中颇是生气,她冷冷道:“我要说不是呢?”
此话一出,雷叙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些女子更是鄙夷了。
却孤柔看着郁千离,认真道:“您……你说不是,当然就不是,我相信你。”
她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雷叙:“雷叙,你也该死心了,乖乖跟我回去,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她说着微微弯下腰,五指泛着血光,在雷叙身上连点几下,然后食指勾起他的下颚,暧昧地用拇指擦过他的唇边。
雷叙一抖,心中大呼失策。可惜一时不查被禁制住,他想逃也逃不了了。
郁千离一挑眉,楼中众人见事情已告一段落,已没什么热闹好瞧了,只好意犹未尽地散去,郁千离见了,正要离开。
“这位……姑娘,请留步。”却孤柔忽然道。
郁千离略有些不耐道:“什么事?”
“你算帮我捉住了这个狡猾的小鬼,我却孤柔从不欠人情,不知可不可以请姑娘至我落脚之处,让我设宴相谢?”却孤柔一笑道,暗地里却传音说了两个字“裳音”。
郁千离神色一动,见她一脸诚恳,眼中更有激动之色,不由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