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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灭宗

高速下坠是什么感觉?

纪荼现在知道了,他宁愿自己身体差点,像白远一样晕过去。可惜,虽然难受得想把内脏全吐出来,心脏砰砰跳得快要爆掉,身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他还清醒着,清醒地不受控制地想象自己会摔得怎样的血肉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漫长得无边无际。

…………?

下坠的速度好像变慢了?错觉?纪荼苦笑。

…………!

不,是真的!

纪荼感到腰间有一股力量,将他向上拉起。景物在眼前飞快地倒流,眨眼之间,他又重新回到的峰顶之上。纪荼转头向身旁看去,便见一条黑色的绳索缠在白远腰间,轻轻一抖,白远便闷哼一声,整个儿趴到地上去了。纪荼不由一笑,感到腰间的绳索被抽离,踉跄了几步,方才晃晃悠悠地稳住身形。

我还没死?!纪荼狠狠掐了下手掌,真实的痛感,让他这时才有一种死里逃生的狂喜。

“真是柄好剑?”耳畔响起一个低沉的女声,虽是赞叹的话语,却隐含着愤怒和讽刺,仿佛欲毁之而后快,纪荼不由愕然抬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黑色的长袍,那黑色中透着些许暗紫,袍角隐隐缭绕着升腾的火焰,显得神秘而……邪恶?视线上移,便见一位年约二十的女子凭空而立,长眉入鬓,墨发散舞,一双眸子黑到极点,仿佛积郁了世间的种种恶念与执念,让人不敢直视。她正半垂着头,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剑。剑?纪荼感到有点眼熟。

“镇封剑?毁了似乎有点可惜。”黑袍女子看着剑身上两个古拙的篆字,冷笑一声,右手五指微张,黑色的火焰凭空而生,缭绕不绝。镇封剑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剑鸣,光华闪动,不停震颤,想要从女子手中飞走。但女子的手看似轻柔,她手指抚过之处,长剑无从逃避,一寸一寸,化作金铁碎屑,飘落于地,转瞬飞灰。

那似乎是潭底的那把剑,这么说,这个女人,就就是……传说中被封印的妖怪?白远这个混蛋,当初就应该拦住他!谁知道这妖怪被关了这么多年,看到放她出来的人,第一个想法是报恩还是杀人啊?纪荼想到这,狠狠地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还迷茫着的某人。

“来的真慢,封妖宗已沦落如斯了吗?”黑袍女子负手而立,瞥了从主峰御剑而来,想要探明发生何事的几个人影,嘴角慢慢勾起,眼中的黑色越发浓郁。她伸出右手,微微侧首,黑色的火焰无声无息,缭绕指间,话语间带着不祥的意味,轻声问道:“尔等于封妖宗,可有心系不舍之人?”

纪荼微愣,四周望了一圈,她身前好像除了他们两个没别人了,这应该是跟我们说话?他和白远茫然地对望,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就再好不过。”黑袍女子冷笑,五指一握。封妖宗来人方来到峰顶上空,当先一名长须道士正要开口喝问,几人身上便猛然腾起黑色的火焰,一个个如折翼的飞鸟,惨叫着从剑上跌落。那火焰似虚非虚,仿佛从人心深处燃起,无从抵御,越是痛苦,越是愤恨,越是绝望,它便燃得越烈。不一会儿,峰顶上便跌下五具尸体,神色扭曲狰狞,仿佛生前遭受了无止无尽的痛苦折磨。

“宗主!”纪荼二人吓得脸如白纸,连忙退后几步,惊魂未定地望着地上的尸体。那长须道士是封妖宗掌门,据说有元婴初期的修为,他们两个从小到大,只在重大典礼上见过几回,其余几人也是宗门内有名的长老。昔日高高在上的,今天居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死在他们两个面前,反差实在太大了。

“宗主,呵!”耳畔一声不屑的冷笑,二人偷偷向半空望了一眼,又急忙转开视线。

黑袍女子见二人如此小心翼翼,似乎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不由一哂。右手一翻,掌心向下,五指微屈,便见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几具尸体上升起,没入她的掌心,转眼消失不见。她望向主峰,轻抚袖口,眉眼凌厉。封韬,当初你用十方封妖阵镇压我,以弗兰山灵气为基,以镇封剑为枢,以身祭阵,方将吾封印。我于阵中无法破阵,可你没想到吧,最终却是你的后辈弟子破了阵!

今日,我再灭了你的传承,想来,你若有知,定是愤恨不已吧!哈哈——快哉!快哉!

“炼狱——火海!”

纪荼听见晦涩的咒语声,心头一惊,四处张望,便见主峰之上,由浅至深,渐渐聚起一片浓墨般的黑云,黑云翻涌着,不时坠落一丝火星。盏茶过后,黑云似积蓄足了力量,猛然一震,无数黑色的火焰携风雷之势急速坠下。那火焰并不点燃建筑,反而一沾染到人身便猛烈地燃烧起来,远远看去,主峰之上,人们在火焰中挣扎哀号,恍若人间炼狱,透出一股绝望的味道。纵使有人奋起余力,也只如零星的萤火,眨眼消亡。

而黑云之下,那墨发张扬,袍袖猎猎而舞,对底下炼狱视若无睹,反而高声大笑的不正是那黑袍女子?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火焰中升起,涌入她的袍袖。那火焰中挣扎的人影越痛苦,她便越兴奋,越高兴,越解恨,虽不在眼前,却仿佛能感觉到她强大而邪恶的气势扑面而来。

“他们怎么不逃?”白远不解地问道。

“逃,怎么逃?你没看到外面那一圈结界吗?”纪荼没好气道。想到昨日生活在周围,无论是熟悉还是不熟悉的人,现在就会像掌门长老一样死去,心里涌上一种悲哀。这一切可以说他们二人就是始作俑者,怎么好受?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发出那道剑气。他背过身去,不再向那边看一眼。

耳边仿佛响起同门临死前的惨叫,他咬紧牙关,浑身轻颤。

“怎么?觉得我很残忍?”耳边响起语调微扬的问句,可以听出其主人心情不错。

纪荼浑身僵硬,一道寒气从脚底升起,他慢慢地转头,就见黑袍女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眉角一挑,嘴角露出一丝邪气的笑容。

黑袍女子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僵硬的表情,许久之后,突然一笑道:“念在尔等为我脱困出了一份力,我便不计较。”见他松了一口气,又语调冰寒道:“但你们勿要得寸进尺,否则……”她没有往下说,但其中未尽之意却是十分明了。

“你叫什么?”纪荼握紧拳,深吸口气。

“怎么,你想替同门报仇吗?”黑袍女子有些玩味地看着他。

纪荼抿紧唇,一言不发,白远虽然微微颤抖,却仍坚定地站在纪荼身旁。

黑袍女子蓦然大笑:“吾名郁千离,下次见到,你可要小心!”笑声未尽,她已身化黑芒,转瞬之间消失于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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