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们求签吧!”婼柳倒是很有兴致,拉着素秋走到香案前,伸手取来案上的签筒,拿在手上,盈盈道,“妹妹可是特意带姐姐过来求签的。”
说不上信与不信,素秋觉得有时候她信,有时候她不信,此刻她多半是不信的,却也不是不好奇。
婼柳屈膝跪在香案地面的蒲团上,很是随便的样子,微微闭上了眼睛,双手散散的合十,祈祷着喃喃自语几句,随即又睁开了眼睛,轻轻的摇晃着手中捧着的签筒请签起来,伴随着签筒沙沙作响的声音,不一会儿,一支签有节奏的落在地上。
婼柳拾起那签拽在手中,却不立即去解签,转头将签筒递到素秋面前,对着她嫣然轻笑,启齿道,“姐姐也求一支,我与姐姐一起去解,姐姐在心里想着自己的愿望,诚心祈祷。”
素秋愣愣的接过着签筒,一时怔忪,动动嘴唇想对婼柳说自己不信,却又不忍开口,白皙的指尖在签筒光滑的壁上摩挲一二,便开始摇晃起来,她闭着眼睛,耳边只有签相互摩擦碰撞的‘磁呲’声伴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窜过血液,过了好久,这签竟是不肯落下,心中莫名的慌张,脑海浮着‘愿望’两字,她心中不由掠过一个人影,‘叮’的一声,不早不晚一支签应声落下。
素秋蓦然张开眼睛,只见婼柳已经拾起地上的签,签上镌刻的是凹阴文写着‘九七簽’,再看婼柳手中她的那支签,上面镌刻的是‘二四签’。
婼柳拉起素秋两人正朝签文板前走着,突然小巧急急的跑来,她走到两人跟前,一脸焦急为难对着婼柳的耳根窃窃私语了几句,婼柳玉眉一蹙,嘴角微微动动,似有怒色,却迅速的收起所有的情绪,转过脸对着素秋无风无雨的说了句,“姐姐先去解签,妹妹遇见个熟人,前去打打招呼,过会便来。”
素秋径直走到签文板前,下意识的从最后一行开始默默寻找着与手中签号对应的木牌,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签文牌—中簽,配诗曰:‘恍惚舖成楊裡花’,顺手取下,她又再寻找婼柳的签文牌,只见属于婼柳签文牌的位置那小小木牌的上半截竟是刺眼的写着‘下签’,细细再看时只见这签牌的下半截写着‘水性痴人似落花’,心中一番莫名的滋味,好在婼柳不在这里,她默默的取下这签文牌,转身踏出正殿门槛走到到了解签处,一个老和尚坐在桌子后面正候着香客。
素秋对着眼前的‘大师’行了礼,便将婼柳的签文递给老和尚,他接过签文,面色一愣,不由的上下打量着素秋,徐徐询问,“这可是施主的签文?”
素秋明白他大概是看见自己和婼柳的行动知道是有两张签文,不知是好奇、怜惜、疑惑抑或其他,她不愿让眼前的老和尚知道这张极差的签文是婼柳的,便鬼使神差一般她点点头。
老和尚看着这张下签,再看着素秋,眼中似有怜悯,低低的一叹,朗朗念道,“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
素秋没有说话。
老和尚见她面色苍白,心有几许不忍,但转念一想,自己虽是常伴佛前但始终是道行浅薄,岂可破坏了佛家规矩,岂可妄语?再者命格由天,实在是非人力所能改变的,便摇摇头道,“此卦痴人道塞之象。”
但听诗文素秋已是隐隐明白这签文并不吉祥,听他这样一说更是加重了猜疑,只是自己是否应该……她踟蹰一番道,“什么意思?”
“传说,商朝纣王之子殷郊拜广成子为师,学得法术下山时宣誓不会助纣为虐,若违誓言定当为其师手刃,奈何他心曲理斜违背当日誓言,残害天下苍生铸下大错,终究被广成子铲死,以应其誓,”和尚面容悠远,幽幽道,“这便是‘殷郊遇师’。”
“那么大师,请问如何化解?”素秋面有愁色,低低询问。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和尚瞅着素秋,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
素秋抿抿嘴没在说话,千句万句、却是只有这句‘回头是岸’可以化解,佛说普度众生,到头来可以救自己的始终只有自己,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婼柳知道。
“施主可将另一张签文拿出来了。”老和尚说。
素秋微微一笑,摇摇头轻声说,“谢谢大师好意,另一张不用解了。”说完,转身便是要去寻婼柳了,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去窸窸窣窣的掏出些钱放在桌上,礼貌道,“这是给庙里添的香油钱。”
“施主,”和尚叫住她,将钱递回给她,一脸的平静的说,“解下签分文不取。”
素秋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心中惆怅不已,一时无言以对,只是讪讪的收回钱,走开了。
“當風點燭空疏影,恍惚舖成楊裡花;累被兒竟求牧拾,怎知只是自浮槎。”和尚望了望她的背影,心中默默念道。
他知道另一张签文是什么:诸葛亮‘當風點燭’辅助幼主,屢出祁山伐魏却終不能勝,终究一代将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到頭來白骨五丈原一切成空。是说这签的主人是个被鏡裡花、浮槎遮住了双眼,正受着缭绕云雾、重重阴霾的困苦人儿,若是走不出这镜中花、水中月的困境,怕只怕就算罄尽一生、苦苦追寻,到头来也是万事皆空。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可叹眼前两个女子却是是痴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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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雪雁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素秋,嘴角挂着莫名、奇怪的笑,手中捧着一个藤编的篮子跑到素秋面前。
“怎么了?”素秋下意识的问,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经的地方,自打那日从庙里回来看见雪雁哭红的鼻子就已是不对经了,一连的几天雪雁都是神情恍惚、举止有异。
“小姐,这些都是雪雁连夜做的。”雪雁苍白的笑着,双手翻动着手中的篮子,里面有好些东西, 绣制精致、美轮美奂的绢儿,五色丝线、缱绻缠成的香囊,金银带条、盘绕螺旋的臂钏,造型独特、绚丽多彩的红结,流光彩绣、交杂包裹的绣球儿……
素秋看着她,莫名的心慌着,“雪雁,你怎么了?”
“没事,雪雁只是不能再伺候小姐了!”雪雁鼻子一酸,竟是想哭,可是不能,她不能在小姐面前哭,她用力的眨眨眼直到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意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她倔强的扬起笑容说,“雪雁要嫁人了。”
素秋一愣,目光如水静静的流淌在雪雁身上。
“小姐,雪雁不能再伺候小姐了,雪雁想回家嫁人的,”雪雁‘轰’的跪在素秋脚边,呜咽着说,“雪雁知道小姐会同意的。”
素秋望着雪雁,事情来的突然竟叫自己抓不住头绪,但心里知道绝对不是雪雁说的这么简单,雪雁不会撒谎,她笨得连撒谎都没学会,什么回家嫁人,一听就是骗人的,但却没有拆穿她,素秋轻轻的扶起她,心中堵的郁闷,却强扯出一丝笑,“好的,雪雁,你要嫁人了,小姐很高兴。”
雪雁眼里闪动着泪花,小姐的模样有些看不清了,她急急的抬手拭去泪花,眼睛不移动半分只是紧紧的盯着素秋,就一眼,她想再看一眼,以后就怕很难了……她在心里说:“小姐,雪雁一定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