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在黑夜里肆意翻滚着,卷起万丈高浪,拍打着岸边打出沉闷的响声,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唯有这码头依然灯火通明。
“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死。”朱霖几分不忍,几分冷漠的看着他,虽然知道他手上早已沾着人血了,可是亲眼看见他的狠心一面,也不能接受。
少明直直的盯着不远处海面上一艘即将入港的货船,他早就不在乎旁人的死活,冷韶昭的逃脱实属意料之外,他开口说,“上帝是公平的,有生存就必定有死亡!他冷韶昭要活,他们就不得不死!”凡事都有代价,他不得不牺牲一些人!
“不知道姚小姐是该有多伤心?”朱霖说。
少明皱皱眉,严峻的脸庞上几分忧容,姚素秋,她总是有办法叫他难办……这次,为了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和他们关系那样好,知道他们死了,一定会很伤心,”朱霖见他没有反应,暗暗的吐口气说,“好再婉婉没死!”
“你以为你是莫尔吗?”少明一抹嘲讽的笑,扭头看朱霖,他还是和读书的时候一样,一样的异想天开、纯正浪漫,只是这种时局,容不下理想家,“没有杀戮、没有压迫的乌托邦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在现今的中国。”
朱霖的手拳住又松开,头低下又抬起,微微一笑,“我差点忘了,我父亲是统制,自己是少尉。”
少明扫过他的脸,一张俊俏的脸上一抹苦涩的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总会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做的事。
货轮已经停靠入港了,少明打出手势,身边的工人们便蜂拥上前,要开始忙碌了,工人们知道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将这艘趁夜入埠的货船上的大箱大箱的货物都卸下。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刺眼的车灯直直的打在他身上,少明转过身子,只见一亮漆黑的汽车缓缓驶到他面前,四周几十个警察将他与朱霖牢牢包围。
少明嘴角一扯,终于来了。他慢条斯理的走到车门处,优雅的站直,等着这车上的人走出来。
“老弟……”李德全从车里钻出来,不冷不热的笑着,“怎么晚了,不知道还在这儿干什么?”
“运了些东西,”少明笑着道,“正巧,正愁没有帮手。”
省长笑的假意,早知道这沈兆麟不老实,找人监视了他,眼睛打量着沈兆麟身后的货船,李德全冷冷的命令说,“来人,帮帮沈先生!”
少明没有阻拦,冷眉笑着,看着几个警察上船盘查,气氛一时尴尬无比,两个男人各自有着算计,冷风打在他们衣裤上,铮铮作响。
一会儿,警察都下了船,领头的一个,神色慌张的凑近省长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省长的脸色大变,惊叫道,“沈兆麟,胆子不小啊,你当真无法无天了,这可不是你的地盘,你居然敢在我眼皮子低下偷运军火!”
沈兆麟运的居然是军火,这可是南北政府严令禁止私人贩运的东西,若有查获,就地枪决!
省长一张愤怒的脸,衬着少明眉角的笑意,居然很滑稽。
军火买卖!谁人不畏惧,可是,又有谁人不贪想!
军阀混乱,抢地争权,靠的不正是这诱人的军火!
政府的明令禁止算什么,明着没人触碰,暗着那个不是趋之如骛!
他大唐集团 ,一支新秀跻身香港商界前列,在南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凭的就是这常人不敢沾染的买卖!
少明漫不经心地笑笑,口中说,“我会有这胆子,全因为是您给的。”
省长大惊,“什么?”
“这也是送您的礼物!”少明微微抖抖身上的灰尘,淡淡说。
香港大唐集团作着军火买卖,官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中原、北方的军阀早就有意与之联合,来增强自己的势力,只是大唐集团一直占据南方,在南方作着桂、川、滇等地散乱军阀的生意,迟迟不愿染指中,北方,众人就不知大唐集团是如何打算的。
省长笑的牵强道,“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这是唐先生送给汉军的,”少明挥手指着这货船,“这一轮都是军火,不多,不过是给汉军的见面礼罢了!”
省长没有回答,一双眼睛莫名的打量着他,心中度量着,大唐集团不是傻子,以前不肯染指不过是度量着各方势力,军火买卖不单单是要有魄力,还要有牢固的靠山,他如果想到这里做生意必定是要投靠一方军阀的,只是他沈兆麟果真是想要投靠汉军吗?
“这么晚了打扰省长,确实是沈某的疏忽,只是这些东西只能在晚上、在这儿给您。”眼底几分犀利,他说,“我等省长许久了,省长手下的人该换了!”
省长尴尬的笑笑,原来这厮早知道自己监视他了。
“汉军长期屯兵的蕲春,有土匪几窝,搅得地方不太平,我知道汉军是懒得与他们计较,就擅自为您拔出了。”他无风无雨的说着。
省长嘴角抽搐一二,这绕在蕲春处的土匪,多而杂,早就闹得当地的土豪地主不满,近段时间更是分散着汉军的精力,削弱了汉军在汉陵两军边界的势力,使得屯边的汉军疲于战事还要对付他们。基于军费问题,政府迟迟没有理会,这沈兆麟倒是个狠角色,眼明手快的帮汉军除掉了这一颗毒瘤。
李德全爆出一声大笑,“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新任的财政厅长还没正式上任,就已经是烧了好几把火了。”
沈兆麟没有抓住冷韶昭,起先,李德全猜想他是不是设了个套叫自己钻,故意毛遂自荐去抓陵军都督的儿子,不过是想方便他放走冷韶昭,利用自己做跳板好投向陵军,但如今他如此主动讨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怕是自己想多了。
洪水凶猛的拍打着船身,激起浑浊的水花肆意飞溅着,打落在少明冰冷的皮鞋上,他默默看着,敛眉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