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淼亲自巡视边关,警惕异动出现。他明白底下的人虽然对他恭敬有加,但是心里只怕是惦记返朝的浩旭。他凡事亲力亲为,为的就是不让人钻空子。
“元帅,关在军帐的林涵馨跑了。”徐迟面无表情跟浩淼禀告,他强压不满的神色。往些日子浩旭在的时候,军心稳定从未出过乱子。为何朝廷要派眼前的人来,尽帮倒忙。
浩淼清楚徐迟的心思,可他不戳破。浩旭临走前的时候跟他交代过涵馨的身份,他镇定地下令:“不要让消息透露出去,秘密派人去找寻。”
“有些人已经知道了。”徐迟嘟囔声,他在抱怨浩淼的行为处事。
“徐将军,不需要本帅对你事事督导吧!若是连小事都让本帅处理,你们只是饭桶。”见徐迟不客气,浩淼说话的语气同样不客气。看来他得抓紧时机将底下人变为自己的人,属于自己的势力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浩淼毕竟是徐迟的上头,他再抱怨恐怕收不了场。他梗着脖子,硬声道:“属下先行告退,有大事汇报将军。”他用力地一掀军帐,脸上的表情着实吓得阴人。
“徐大哥,怎么样?”徐迟身边的副将予渠赶忙迎上前,万分紧张地询问。
“毛头小子一个,一点儿没有六殿下身上的稳重气氛。从今往后,我们只能是六殿下的人。这话我说出,必然做到。要是你们有二心,别怪我翻脸无情。”徐迟虎着张凶狠的脸,对他手底下的人厉声呵斥。
藏在树梢上的橙衣女子,手上的短剑差点儿出鞘。她敛敛身上的杀气,一步一晃进了浩淼的锦帐。
“主上。”女子的声音全是恭敬,那是种绝对的服从。她半跪在地上,不敢拿眼睛去瞧用笔站在纸上勾勾画画的浩淼。
浩淼意味深长地望眼女子,特地冷了半响才出声:“橙梦,把这些天你听到的事儿捡重要的几件说与我听。不用跪着,起来便好。”
“主上,柒组的规矩不能破。”橙梦一如既往地固执,她是按照礼法律例循规蹈矩行走的人。柒组里面属她最难通情,却冷面热心。
浩淼不再计较小事,他挥挥手示意橙梦汇报情况。
“徐迟是永浩旭的人,说不定会对主上下手。”对于橙梦来说,没有什么比保护浩淼还重要。她尽心尽力地付出全部精力,只求浩淼安全。不同于紫芊的爱慕,橙梦仅是做好本分的事儿。妄想青睐,她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
浩淼挑起一抹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他轻点头,停下手中的笔走到橙梦面前。他闭上眼静静地思虑件事儿,随即掏出手中的纸片递给橙梦。
“主上......”橙梦惊得失神,她难以置信看到纸片上的几个字。她咬紧牙关想要确认事情的准确性:“主上,可信度多少?”
“我已找人再三核对,想必错不了。是去是留,我不强求。”浩淼重新坐回椅子上,处理起公文来。他刚得到的消息,原来橙梦苦苦寻觅的亲生妹妹竟然是她。
橙梦抬起头,有些泪眼婆娑。柒组里从未掉过眼泪的女子,今日居然破了例。她定定神问:“属下斗胆,冒犯问主上。姑娘和娘娘之间,主上会作何选择?”
浩淼脸色微变,他粗着嗓音回答:“不一样的事情,不能作比较。她们在我心中的分量,一样重要。”
“主上的答案,橙梦心里有数。橙梦当自己从未看过这张纸片,我仍是柒组的人。”橙梦用力撕开轻飘飘的纸片儿,往天空撒去。尽管有血缘,奈何相隔多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愿逃离苦海的人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幸福。
浩淼神色震动,橙梦过去的影像在他心中渐渐模糊复渐渐清晰。他握紧桌上的一方印鉴,徒留一声叹息:“你下去,你的事儿我大抵有数。”
“谢主上,您放心。即使以后姐妹相见,橙梦手下绝不留情。”橙梦绝情地下定决心。她不能再后悔,就算对方是妹妹也阻止不了一切。
橙梦的身形一晃,消失在锦帐。她跌跌撞撞,险些被旁人发现。
浩淼轻笑:“红缨,橙梦你可以托付。”红缨的试探到此为止,他许红缨大胆去利用橙梦探寻斛炀城的消息。
“主人的确好计谋,只是橙梦的心思恐怕比谁都重。属下有些懊恼用她妹妹的法子激她。”红缨在柒组和橙梦的感情最深,但最深的感情抵不过现实利益的诱惑。
浩淼嗤之以鼻:“如今朝廷局势紧迫,为了大计牺牲橙梦又如何?红缨你既同意我的做法,不允你评论我的说法。”
红缨听出浩淼的话外音,她立马应答:“属下明白,属下不会将感情放在局势上。主人,属下告退。”她走到锦帐门前,不由摇头。主子的性子大变,再不是从前认真对待柒组的他。他的眼中恐怕只剩下权谋,计较个人的得失。
黑暗中的浩淼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胸腔里燃烧的血液在时不时提醒他定要向前走去。他不会眼睁睁看芷念成为别人的新娘,她是他的人。可说到底,过些时日残破的他有何资格拥有芷念。他的手肘着头,丝丝痛苦弥漫。
永定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露个脸却让人逐渐恢复活力。欢声笑语,洋溢在城南城北。下雪的时不算冷,开始融雪才叫冷。
弄画站在风安宫门口跺跺脚,揉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她招呼风安宫的促使丫头们手脚麻利地扫雪,方便宫妃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由于浩旭的荣光愈发得皇上的眼,或许多半是因着多年来的歉疚。于是乎,皇上把掌管后宫的大权一步一步重新移到皇后的手上。所以后宫的女人见风使舵,天色刚明便纷纷动身来给皇后请安。站在正殿等皇后出来的人,唯有宁贵妃久久未到。
弄画望了眼宫门外,讥笑道:“芷儿,看来咱们皇后请不动贵妃娘娘。”弄画的话音压得很低,她跟在皇后身旁受了宁贵妃多年的气。时至今日,风水总算轮流转。
芷念听着,浅浅地笑。宫里的人全是人精,有些话不说也罢。她拿过扫帚,刷刷扫起地来。少说多做,走好每步路是她当下之急。
“芷儿,不用你扫。”弄画清楚芷念不再是从前任由他人使唤的宫婢,她现在的身份金贵。虽然大家嘴上不说,私底下对芷念的态度哪个不是溜须拍马。
其他扫地的宫婢们停下手中的活儿,扬起明媚的笑殷勤地说:“芷儿姐姐,不用您扫。我们来就好!”她们眼底齐齐滑过一丝恨,怎么能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
感受到敌意,芷念依旧露出得体的笑容。她默不作声地继续清雪,良久笑言:“我们是宫里的姐妹,何来那么多规矩?况且明个的事儿谁清楚,大家手底下勤快娘娘瞧着高兴。”
芷念不以为然的话语令其他宫婢一喜,对!她们仍然年轻,有的是机会。她们心底想着,脸上的笑掺杂些许得意。弄画分不清状况,只得无奈地摇头。
扫帚碰过的雪,无一例外染上污渍。芷念走到角落捧着少许洁白如初的雪,眉眼低垂:“你生下来干干净净,降临人世免不了让尘埃惹得你脏乱。说到底,我们的命何其相似。”
芷念的心里是喜欢雪的,只不过雪下的越大反倒成为掩盖罪证的东西。于是她为雪可惜,为世间太过的不公痛恨。然而她,未必比雪好运。
“愁眉苦脸的模样,算是你真实的一面。”孤流来皇宫办完事,忍不住跑到风安宫见上芷念一面,他在担心芷念是否被人伤害。
“是你!”芷念没有往常的意外,反而换来她平淡的笑。
孤流感到不解,他迟疑地问:“你不感到意外?”不管是谁听到有异响,肯定心里会吓一跳。但站在他身前展眉开笑的女子,有难以言说的从容。
芷念吹开掌心的雪,一摊手拍掉雪花:“我没做过亏心事,何必要害怕?”芷念的眸子印着阳光耀眼无比,灼痛人心。
“你做的亏心事还少,你手上的血洗的掉?”孤流直白的讽刺,话说出他下意识闭上嘴巴。也许他的问题,对着年少初长成的女子来说过于残忍。
芷念无所谓地轻松一笑:“罪有应得的人,我不需要用愧疚的心来面对。”芷念知道,苏叶萱的死是她至今都后悔的事。可人死如灯灭,她后悔挽回不了什么。她已经背负人命,不在乎有几条。
“此时是真实的你——自私冷漠。”孤流一点击中,他感受到不一样的芷念。尽管伪装,又不像伪装。
“没错!我的个性自私冷漠,现实告诉我好心换不来好运。我不是傻子,我要为我自己搏条出路。”如烟雾般笼罩在芷念心头的疑云散去,留在她心头是无法比拟的清冷。她展现出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缺漏,留不得半点儿温暖。
孤流只用目光深究芷念,听到人的脚步声渐近。他丢给芷念句话:“他们一定后悔爱上变得面目全非的你。”其实孤流忘了,他迷上的芷念恰不似过往。
芷念耸耸肩,她爱不起干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