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凄凉的秋雨飘落尘埃,引得地面湿润起来。“飕飕”的落叶仿佛通晓人意,特地来诉说自己的凉意。
浩淼踏过泥泞,鞋面沾染泥土的印记。他屏息凝神不紧不慢地走到芷念面前,伸出手欲要抚摸芷念飘远的脸颊却住手。他轻叹声:“你过得好吗?”
芷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浩淼的双眸上,想要寻找到曾经的记忆。转瞬,她妩媚笑言:“自是好,劳烦殿下惦记。”她有很多话,只有这一句能说出。
“你好,好。”浩淼忽而没有以前的勇气,那么执着去追溯芷念许下的每句承诺。他依旧守护芷念,但他的资格不再是可以与芷念共度一生的人。
芷念点头浅语:“好,我很好。殿下若是无事以后还是少来风安宫。人多口杂对未来的七皇子妃影响不好,奴婢先恭祝殿下大婚如意。”前尘往事只能追回零星的画面,她铭记过往的美好可不愿把美好用剩下的时光磨碎。真正的怀念,应该像美酒般封存地下。等回忆老去才捧出品茗年少时的风华,引起风淡云清的遐想。
浩淼找不去话来驳斥芷念,只得无奈应声:“我答应你,只是凡事别苛求自己。如果需要我的地方,只管来宁坤宫找我。”
“奴婢省得,殿下慢走。”芷念隔着窗户俯身行礼,或许狠下心是对他最好的保护。她始终舍不得利用浩淼来达到目的,所以不再见面。
浩淼见芷念黯然神伤地关上窗子,掩盖她藏于眼底的痛苦。悄而无声的闭合,浩淼望不到熟悉的笑颜。尽管他知道明媚的笑容全凭心底伪装的支撑,然而画面浮现总在折磨于他。
“我能叫你一声菡黧吗?”浩淼苍白地思及这名字,口中喃喃。
芷念闭眼捂住耳朵,不让刻骨的名字扰乱自己的心神。她用力摇摇头,一口回绝:“温氏菡黧早已死去,如今在的仅是宫婢芷儿。”
“既如此,保重。”浩淼身形踉跄,磕磕绊绊往前走去。他忽然觉得他所说的保护芷念仅是个不切实际的玩笑,他必须比任何都强坚定地登上高位。
直到听不到浩淼的脚步声确认他离开,芷念才敢睁开眼睛。她坐在椅子上发怔,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陷入永无休止的斗争。她选择这条宫路,得仰起头骄傲走下去。
“芷儿,我给你做好糕点了。”弄画提着简陋的食盒,兴冲冲地跑进房门只瞧到芷念出神的神色。她不由叹息,放缓脚步声走了过去。
“谁?”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到芷念的耳畔使她猛地向后一躲待看清来人,她不满地抱怨:“姐姐,何以进来也不说句话?这样子非得吓出人命不可。”
弄画没去理会芷念口吻的佯怒,而是径自开口:“你呀你!做事总是跟丢了魂似的。我给你做的糕点,快些趁热吃。”
芷念捡起一块糕点快速塞进嘴里用来掩饰少许心虚,因吃得太急她剧烈咳嗽起来。弄画忙递给芷念一杯水,帮她缓气。芷念打了个嗝,开玩笑道:“姐姐做的东西引得我肚子里的馋虫不老实起来,难受啊!”
“你个臭丫头,存心打趣我。若是觉得好吃,不妨多吃些。反正是平常的材料,小厨房多的是。你要是不嫌弃我的手艺不及你好,我以后多做便是。”弄画见芷念喜欢,明知芷念恭维心情却莫名好起来。她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芷念慢慢变差的面色。
芷念只觉得吃下去的糕点好像沉在胸口处,堵住呼吸的渠道。她喘不过气只得拼命掐住喉咙想要把东西吐出来。恶心刺激她清醒的意识,鼻翼冒出来的乌黑血液使她认识到自己中了毒。致命的气息朝四周蔓延,朦胧中她拽住弄画的衣袖。
弄画回头只瞥到芷念瘫软在地上,几不可闻地说些什么。弄画心中慌乱,连忙扶起芷念将耳朵凑到芷念嘴边:“糕点......有毒。姐姐......小心。”
“你说糕点有毒?”弄画僵在原地,这些糕点是她亲手做的。她拿起一块糕点仔细观察随后放置鼻尖轻嗅,这和平日的糕点别无二处如何会有毒?除非是她自己下毒!
弄画心惊,瞅着芷念奄奄一息的模样回过神扯开嗓子大喊:“快来人,救命啊!”
先是宫人赶到,再是太医赶到最后甚至皇后亦神色匆匆地来了。弄画咬紧嘴唇不知怎么跟一屋子黑压压的人交代,她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弄画,这是怎么回事?”皇后面色阴厉直视弄画,她刚得知芷儿确实是温菡黧无疑就面对这样的场景。好不容易到手中的筹码,难道要煮熟的鸭子飞走?风安宫多年未发生的下毒之事,定是有预谋的毒害。皇后心里透彻这件事绝不是弄画所为,但与弄画脱不了关系。
弄画惶恐地跪下,睁大眼睛害怕得连连摆手:“皇后娘娘,奴婢自小跟在您的身边。您要相信,奴婢绝对是无辜的呀!”
“本宫清楚你是无辜的人,可本宫要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芷儿的事发生在风安宫,假使处理不好定会惹是非。现在你只要把你所闻所见,通通告诉本宫便好。”皇后忍住心底膨胀起来的怒火,压住不快仍是温柔地讯问。
弄画擦掉飞落的泪水,找回勇气回答:“今个芷儿嘴馋托奴婢去小厨房做糕点吃,后来奴婢做完糕点回来,芷儿一吃就成了这副模样。奴婢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想要加害于我们。”
“你的意思是做糕点只是一时兴起,做糕点的食材有哪些?”皇后蹙紧眉头。若是有人想要害芷念,下毒的人是怎么明确糕点是给芷念来吃。换言之假设下毒的人不清楚糕点是给谁吃的只是随意下毒,那么他对准的目标是整个风安宫。然而如此想法又太过荒谬,毕竟中毒的人是温家遗孤!
弄画被皇后脸上严肃的神色魇住,许久才回答:“糯米粉和红豆粉,厨房到处有。”
“有人看见你给芷儿去做东西吗?”皇后心绪千回百转,最终确认下毒之人的目标恰是中毒的芷念。
弄画心中生疑,何时皇后对芷念的事情这般上心。弄画抛开心中杂想,努力回忆道:“糕点是奴婢亲手而作,不可能有谁下毒。只是当初小厨房除了奴婢一个人,还有兰哥。她说给娘娘您煮银耳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给本宫把兰哥叫到这里来!”皇后身体稍稍僵硬,好个丫头。她何时吩咐底下人要银耳粥喝,想不到真正的贼人居然会是身边人。
兰哥很快赶到房间,她跪在地上怯怯地问:“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奴婢定会尽心尽力做好。”
“兰哥,本宫问你。你是不是在小厨房告诉弄画说本宫要喝银耳粥?”皇后眯起眼帘观察兰哥脸上的神情,她倒要瞧瞧小妮子是如何在后宫兴风作浪。
兰哥不自觉地咽下口水,她假传娘娘的命令其实是她自己想吃银耳粥而已。她以为娘娘对这种小事一定不放心,没想到娘娘竟在大度从容下暗藏苛求的心。她定下心神,答道:“娘娘,您不会在小事上计较吧。”
“还敢在本宫眼前讨平安是吗?你老实告诉本宫,你是谁手底下的人?”皇后素来婉约的眉眼因她的厉声责问变得锋芒毕露。
兰哥没想到自己招来大祸,只是一味地磕头:“娘娘,您饶了奴婢这遭。奴婢只是嘴馋想要吃银耳粥,下次奴婢再不敢。”
“死丫头,银耳粥是你这种下等人能吃的吗?娘娘向来待你们不薄,因此让你们这群小蹄子耀武扬威起来。”钱嬷嬷噼里啪啦的呵斥吓得兰哥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布满慌张的神情落到皇后眼中成了别有深意。
皇后出人意料地一拍桌子恨声骂道:“本宫平日对你们的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今你们敢爬到本宫的头上明目张胆地害人。兰哥,你还不老实把身后的人说出来。”
“奴婢只是偷食一碗银耳粥,娘娘您责罚奴婢便是何须发这般大的火。”兰哥抽抽搭搭不知罪的态度生生点燃皇后的怒火。
皇后和善地笑问:“你真不明白本宫为何发大火?你不肯说本宫有很多方法让你痛快地说出口。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严加拷问。我倒要试试究竟是你的嘴巴硬还是刑具硬。”皇后挥手,立马有几个人上来脱兰哥下去。
“嬷嬷,你救救我。我是你的干女儿啊!”兰哥发出令其他人错愕的求救声,她抱住钱嬷嬷的大腿不肯松手继续哭喊,“我只是假奉娘娘的命偷吃银耳粥罢了,罪不至死!”
钱嬷嬷为难地转头望向皇后,艰难地恳求:“奴婢大概知晓娘娘是为何事生气,只不过兰哥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娘娘,老奴求您放了她让老奴管教。”
“没胆子怎会假传本宫的口谕做银耳粥,钱嬷嬷你无须用知道的事压我。来人,把她带下去。”皇后憋着一肚子火,措辞严厉得令钱嬷嬷也及时闭上嘴巴。
芷念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听着,直觉告诉她:兰哥不会是害她的凶手,至于背后之人正躲在角落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