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念再度睁开眼睛,已经躺在床上昏睡好几个时辰。她张张干涸的嘴巴,嗓子喑哑得厉害。瞧弄画因照顾她犯困而致使眼睛布满血丝的倦容,她心里不免酸涩。
“弄画姐姐,怪我连累你了!”芷念说不来的内疚,平淡的言辞表述不出。
弄画虽不清楚芷念遇到何事伤感但关心芷念的心一如既往的热情。“哎!你是我的妹妹何必说这样的话见外。芷儿,发生什么事?”弄画不说还好,一说刺到芷念的脆弱心房使她居然呜咽哭出声。
“芷儿,乖!别哭了!”弄画问不出所以然,可听到芷念哭声不由心里发酸。细声细语安慰,唯有如此可以顺利安抚芷念惶惶的心。
芷念蜷缩在弄画的怀里,偶尔委屈地抬头惹得弄画的怜惜。弄画的手温柔地抚摸芷念柔滑的长发,随口哼出来的曲子却有安神的力量。苦痛离散,轻曼洒下宁雅。
第二天一早,芷念顶着红肿的眼眶还得开始一天新的生活,对于浩淼的记忆只能停留在几个月前。如果真能选择忘记当初的感情对于两人来说定是人生的转折,太执着某些事反而磕绊,停困前路
“芷念,我跟你说件事......”浩旭踏进风安宫正殿找到清扫内室的芷念。他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天真笑脸,喜冲冲开言却发现芷念抬眸掩饰不去明显流过泪的眼眶。他停在原地咽下后面半句话,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刺激芷念的情绪。
“殿下,奴婢我有事要做!”芷念慌忙偏过头,拿着抹布欲要急急地退下。
浩旭满腔的兴奋被芷念心情的波动冲散,他轻声询问:“芷念,发生什么事?你若是不介怀大可跟我倾诉。”其实浩旭不必这般揣测,他心里清楚芷念的伤心肯定与浩淼有脱不掉的关系。
“殿下,奴婢很好。您不要问了!”芷念落荒而逃,只留给他仓促的背影。
芷念为躲浩旭,特地提了水桶跑到储物室擦拭沾满尘土的物件儿。
“芷儿,你身子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弄画见芷念身体没好全就忙整理储物室,连忙劝阻。她抢过芷念手中的抹布,想要把她赶回去休息。
芷念明白弄画的好意,然而手头上的清扫任务还得继续。她摇摇头,重新抢回抹布认真擦起来。她把花瓶上细碎纹路都擦出清晰的痕迹仍不肯停手,她只用干活麻痹自己的感官。仿若扇贝浓郁的睫毛下投射令人哀伤的阴影。
“芷儿。”弄画相劝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芷念什么都不肯说倔着性子像是跟谁较劲。她虽然不舍得看芷念痛苦,但哪里有办法解决。
芷念愈发用劲,咬破嘴唇硬下心坚持。时间总能消除很多过往的记忆,哪怕不堪回首的往事亦能一并划去。
门外三三两两的宫女提着食盒准备用午膳,碎纸的言语飘落到室内。
“听说六殿下要为国出征?”娇羞的女声似乎怀揣别样的寄托。
同伴趁机讥讽:“殿下得到皇上重视,轮不到你高兴吧!你这样子能引起殿下的注意吗?”
“你个死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欢乐的取闹声渐渐飘远,模糊的影子勾起芷念长久的愣征。
芷念终于停下手头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他要出征了......”其实浩旭的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心里这么思忖不由接下去刚才的动作。
浑浑噩噩做完储藏室的清扫,芷念提着水桶准备将洗过抹布的水倒到污水潭里。并未发觉身后的人影,直到背后的手碰到她肩膀才回过神。
“你是谁?”芷念恍惚的记忆忽而闪过扔给她毒药的黑色人影。面前的黑衣人怎么会和她刚进宫接头的人这么像?
“你不是猜到了吗?”黑衣人说出来的话瞬间冻结芷念撤后的脚步,“想要溜走,若年选的人便是这幅摸样?”
芷念硬生生顿住步子,迎面而笑:“你找我何事?”瞧着黑衣人的架势,至多是若年身边的人。如此说来身份稀疏平常,她无须如上次那样惶惶不安。
黑衣人被芷念的笑意弄得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若年找的小女孩应是恐惧于他。为何此刻他在她的眼底找不到任何害怕的信息,莫非她已经知晓他的身份。若真如此,她将会更加惊吓才是怎么会这般无动于衷。
“你有什么事快说?”由着芷念心绪不宁,说出来的说几乎不经过大脑思考。她直视黑衣人从面布缝隙透出的两只深不见底眼眸,没好气地浮现几缕轻蔑。
“小丫头,你明白我是什么人吗?”黑衣人藏在布下的嘴角略微上扬,居然会有这样可人的女孩。他以前怎么没有发觉在黑夜中紧张得要命的小女子竟妙趣横生。
“不好意思,您有事快说。等会儿别人来了,不好交代。”芷念蹲下身把桶里的污水通通倒进池谭,措辞严厉地警告。
“行了,本座不跟你废话。战事紧迫,塞北正乱。永浩旭代表永康王朝出征势必引起其他支持永浩淼的大臣恐慌。一旦永浩旭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定会对永浩淼争皇储的地位岌岌可危。”黑衣人一口气说完,停顿间隙轻易察觉出芷念的失神。
芷念喃喃地问:“你们的计划是想哪边赢?你跟我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在这样的大难面前为你们把握住时机?”
“没错!以你的聪慧怎样看待这场皇储之争,你想谁登上高高的顶峰?”黑衣人不给芷念喘息的机会,锐利令人措不及防。他的目光在极短的刹那几经转变,幽深晦暗。
芷念实在不想卷入手足相残的纷争,但似乎这场纷争是她亲手挑起。如今到了抉择的时候,她不想看到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原来她背负的仇恨后面,全是复杂多变的恶毒阴谋。
芷念已经知道凶手其一是宁贵妃,可凭借宁贵妃一介女流怎么能毁灭温家满门。宁贵妃充其量不过是主谋之一,至于其他的帮凶她定将彻查到底。
黑衣人瞥到芷念为难的眼色,只得先行开口:“我们要你帮永浩旭,所以需要你在后宫见缝插针。”
“当初把我安排到皇后身边原来是早有预谋,你们的心思真够缜密。我能否问声除却宁贵妃,其他帮凶又是何人?温家为何会灭满门,到底有什么无法告人的秘密?”走到这一步,芷念终于确定若年派她进宫不止是因为复仇,更是为暗地进行不可告人的惊天阴谋。
黑衣人见芷念缓步上前面露轻笑的神色,心思出现慌乱下意识地回答:“温家的族册是定康王朝最大的秘密,所以温家被灭满门才能轰动全定康。传出这消息,甚至来自很多域外的人亦欲探究竟。”
这番话说出口,黑衣人惊觉陷入芷念的圈套。他没料到溺在芷念的温暖笑容中会不受控制把他暗藏已久的密令和盘托出。
“还算诚实。”芷念微微收拢秀拳,毫不客气向黑衣人挥拳。温家的族册是他们觊觎的宝藏,她仅能算是个拿到宝藏的工具。怨她对若年的太过信赖导致有些话的端倪她从未去深究,作为复仇者关键是只信自己。
黑衣人面巾滑落,实乃风流倜傥的佳公子。他的面色不自觉泛黑,露出些许赫色。他忙不迭捡起面巾赶紧遮住自己的面容,他怒视芷念,然而怎么都不能把愤怒的话说出口。
“你长得倒是挺俊俏。”芷念拍拍裙摆的尘土顺手提起水桶,决定脱离若年的管束,“你们要做的事儿我管不着,我今后要走的路也跟你们无关。从前帮你们做的所有事权当还你们的恩情,从此互不过问!”
“温菡黧!”黑衣人阴沉的呵斥并未挽留芷念的脚步,反倒换来一个桃红色的身影。
若年衣诀翩翩从树上落下,调整好脚步跪伏在黑衣人身前连声请罪:“主公,都怪属下没有管理好底下人。芷念这丫头我定把她拉回来,您请放宽心。”
“若年,你在我身边几年了?要走的人注定留不住,当初莫忧牵扯这孩子或许是个错误。”黑衣人竟隐约有种叹息,算起来七年前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弱质公子。面对无力挽回的现实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逼使自己强大,所以造就他现在的性格。
“主公,为了我们的大计必须找回菡黧。否则温尔繁对我们只能是必杀的敌人!”若年说到这里不由加重语气,眸光中闪现的坚决宣誓她的决心。
“若年,这件事我自有主张由不得你指手画脚。”黑衣人冷峻声音命令,瞬时回到冷若冰霜的嗜血杀手。他是傲视天下的第一杀手,唯一能够使锦梓胆怯的取命者——孤流。
若年发觉孤流气息有变,联想往日的场景只好先声应允。她不方便长久留在宫中,只好先离开皇宫。她紧锁眉头桃花仙子的气息在她人上渐渐消散,只她犹自步入桃花谷。桃花谷机关密布,假使不属于桃花谷的人闯入必死无疑。
“温菡黧,有意思。”孤流难得露出青涩的薄笑,他是有多久未曾有由衷的笑意?自从大火烧尽所有,他孤流只能成为孤独的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