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念留在风安宫,仍是一如既往继续她的宫中生活。
难得大晴天,芷念便把风安宫藏书架的书籍整理出来放在大太阳底下晒。泛黄的书卷散发出阵阵古墨的味道,诱人得紧。芷念把书凑到鼻翼处轻嗅,面上露出几抹陶醉的笑容。果然是能从书的香气里挖掘一本书真正的文化底蕴。
浩旭回风安宫见到芷念为数不多孩子气的贪婪,心情更加愉悦。他今天第一次上朝堂参与政务,提出来的改革方案得到定康帝和大臣的交口称赞,本来心情就很高兴没想到竟还能看到芷念这幅模样。
“芷念。”浩旭忍不住打破这平静的场景,有些话再不说恐怕挑不出什么好机会。
芷念略显尴尬地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过头看到浩旭扬眉浅笑的俊容。真是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完全张开的眉眼透出灼灼其华的自信。
“啊!有什么事吗?”芷念迷瞪。粉红色宫装穿在她身上,把刻意的严肃和不自然隐去。女儿家娇俏爬上她眉心,施粉黛的面颊平平无奇但让人感觉埋藏于下的倾国之貌。
浩旭一时看呆眼,听到芷念生疏的询问声才解释:“在风安宫过得还习惯吗?”
“谢六殿下的关心,奴婢一切都好。”芷念突然意识到青天白日下她不能忘记宫中的礼教,对浩旭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
浩旭听到芷念的疏离的回答不免有些失落,可他依旧打起精神:“在我面前你不用拘束,你在我眼里从来不是普通人。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六殿下,这是两码事情。您的好意奴婢心领,然而主仆有别。”芷念不想再把感情投入到宫闱内根本不可能开花结果的爱恋上,费时费力费心绪。
“芷念。”浩旭明白芷念心里的顾虑,他只想对她一个人好。但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仅仅是他一厢情愿。他抬头遥望晴空万里,继而叹息:“芷念,我能对你好吗?”
“对不起,殿下。奴婢名叫芷儿!”芷念说完,前身行礼告退。
储存在书阁中久久未曾翻阅的书籍弥漫出孤独彷徨的哀伤,莫名徘徊进浩旭的心头。他攥紧拳头,瞄见身后的人影不由厉声喝斥:“谁?装神弄鬼!”
“殿下,是老臣。”蒲致远被浩旭迸发的戾气吓了一跳,赶紧出声。他不想成为浩旭生气下的替罪羔羊。
“原来是恩师,我还以为是哪个歹人。恩师有什么事吗?”浩旭的口气稍有缓和,只是听起来依然硬邦邦,令人不太舒服。
“殿下,老臣找您来是有事情相商。”蒲致远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浩旭皱皱眉头,莫不是是上次提过的事情?再三的提议使他大为光火!不知道惹怒他生气的后果吗?浩旭薄怒的样子自是没能逃过蒲致远的眼睛,可关于日后的大计他不得不说。
蒲致远擦擦头上的薄汗,温声劝道:“殿下!宁贵妃已经在着手七殿下的婚事。我们若是不抓紧,到时候可以动用的权势两者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殿下!为什么不找个女子来巩固自己的位置?”蒲致远清楚浩旭或许心里藏了别人,但非常时期做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恩师的意思是我只能依靠女子的裙带关系来巩固自己的位置。”浩旭冷笑,斜射的目光寂静寒冷,他在说他不需要!
别人眼中的六殿下永远是个温润如玉、温文尔雅的儿郎,何时如刻般争锋相对?面对自己恩情深重的恩师,他甚至锋芒露。蒲致远的一番话真刺到浩旭的软肋,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给予她幸福一直是他心尖上的难以消磨的痛楚。
“殿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蒲致远的头上冒出些许汗珠,他早已把浩旭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因此他们的感情向来很好,他处处为浩旭着想,他不愿为这件事弄僵彼此的关系。
浩旭瞧见蒲致远小心谨慎的样子,强烈的内疚感使他转过身。他犹豫很久,才道歉:“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一向视您为生父,要是我有说的不恰当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不敢,不敢。”蒲致远舒口气,浩旭曾经不想参与皇位之争是他的鼓动造成今天的局面。如果浩旭真的不喜欢依赖女人的权势来稳固自己的权利,他也不勉强。各人有各人的办法,他一定竭尽全力帮助浩旭以达心愿。
浩旭心念一闪,似是想到重要的大事。他仔细确认过四周没有人影后,他悄声询问:“温家的案子有眉目吗?”
“殿下,老臣今日就是为了这事。”蒲致远的神情登时凝重,他沉声,“前些日子七殿下去川北专门调查过温家的案子,据说已有眉目。但是具体的真相,老臣不得而知。”
“派可靠的人去调查,既然已有眉目不能这么轻易放过打击别人的机会。”宫中残酷的斗争渐渐把浩旭的良知抿去,尔虞我诈的心计谋算碾破他散落于地的纯良。只有和芷念在一起的时候,他起伏的心境才能够得到安宁。芷念仿佛是个静心符,浩旭一见她便把所有的烦恼抛诸脑后。
蒲致远沉思,用了好一会儿子功夫琢磨。他刚要回答看到浩旭慢慢迷离的眼神,会意一笑。“咳咳”的提醒声使浩旭的思绪回转,他不好意思别过脸,粗声吩咐:“所有事情全都交于恩师负责,过段时间我去川北亲自一探究竟。”
“既是如此,老臣先行告退。”蒲致远双手撑直紧握,做了一个臣子该作的礼仪。谦卑的姿态令浩旭愣征,师徒二人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浩旭还记得,以前上书房的夫子在宁贵妃有意无意的授权下漫不经心地传授他知识。假使不是遇上恩师,他如今怕只是连大字也不识几个。
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转变为同在朝堂上的幕僚,难道不是一种无言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