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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莫若分因果

三个月的烽火连天,三个月的生离死别,三个月的血染江山。终于在深秋的一天将所有熄灭,留下的只是满目疮痍,残破山河。斑驳的狼烟痕迹,揭示的确实令人心惊胆寒的惨痛结局。

不管如何,曾经的争斗都将成为过去,崭新的未来会呈现在世人面前。永康王朝,会迎来他们的新生,但有些人注定会成为过往,再也找不到自己以往的片刻回忆,等不及思索早逝去。

浩旭赢了,赢了江山;浩淼输了,输了全部。浩旭没有对浩淼赶尽杀绝,因为他知道浩淼这般骄傲的人,只要一次没成功就不会来第二次。假使放浩淼一条生路,可以换回芷念回到他的身边,自然值得。然而他清楚,芷念不会回到这里。他那天放走芷念,便注定这个结局。

时光是最酷厉的老人,他永远不会停下来等待你们追逐的脚步。或许当人们清醒的时候,那么刻骨铭心的烟水茫茫的记忆,纵情地消失在浩渺历史中的一粟光圈,寻不见任何的身影。

即使仍然保留着一丝丝幻想,可面目全非的回忆哪里能抵得住心底的尘埃。心如死灰,所有绚烂的烟云亦只是烟云。他们并非忘记前尘往事,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去祭奠自己的爱恨。

浩旭回到永定的皇城养伤,他想要紧攥着美好的过往,却忘了那个值得他攥着的女子,如今早去了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泪从他的眼眶掉落,他这辈子从不曾为谁掉过眼泪,只是她把他伤得实在太伤。或许是因为他先伤害了她,她不肯原谅的事,于是才会造成这些的阴差阳错。

“旭儿,别去想那些事了。”太后瞧浩旭愁容不展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所挂念的人是芷念。她不由叹息接着道:“芷念这孩子,离开纷乱的皇宫是好事。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多少能给她留个念想。浩旭你还年轻,再找女子来为你传宗接代亦无妨。你终日黯然神伤,永康的江山定不能在受到什么打压了。你要明白,你身上的担子不是为女人。母后懂你的心思,跟你说这些。”

“母后,你知道吗?不会有人,不会有人能让我有这般心动的感觉。她走了,带走我的思想,我的人生。我应该恨她吗?恨她不肯由于孩子留下来选择我!但我怎么能去怪她,她要去找春暖花开的地方,我不能给她啊!就像以前她想要做一个真正爱护我的人,可她的心从来不属于我。我赢不了永浩淼,我彻底地输给了他。我以为江山能填补心上的空洞,但我现在才发现早没有了东西能取代她。”浩旭的神色变得极是痛苦,仿佛接着说下去就会把他的心片片凌迟。于是他住了口,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埋怨。芷念回不来了,他同样回不到过去。

太后的面色浮现些微的茫然,目光定定地落在远处的红日外,她的声音忽而变轻:“母后一直觉得自己应是爱过你的父皇,便如女子喜欢自己的夫君般,那么羞涩。时至今日,那也不过只是敬重,并不算爱。其实母后嫉妒你的亲生母亲,你父皇爱过的唯一个女子。母后曾从你父皇的眼里读到过似你对芷念的炽热,可惜你的母亲爱的永远是记忆里的爱人。纵然她生下你,也未对你承担过责任。后来你的父皇,选择了苏若怡,可怜的苏若怡用最美好的年华,谱写着段不属于她的恋情。”

说起过往,太后的话有些多,有些感伤。肆意燃烧的青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远去,悠悠时光留不下沙漏的影子。有人以为对方爱她的一生,殊难料,那是一辈子的替身。情根深种,再不能将自己的视线投到别的世界。人,总是到失去才去珍惜。可有的人,连珍惜的机会亦无。爱过,恨过,人生应是无悔。

浩旭听着太后说起从前的往事,思及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喊过母亲的宸妃,忍不住苍茫地追问:“她是怎么样的人?为什么当初狠心地丢下我?我若不是遇到您,而是遇到别有居心的后宫妃嫔,怕是没有人能怜惜我。女人,是否都可以狠心?”

“她以为,你的出世颠覆她自己幻想的世界。因为你,她绝无可能再找回过去。所以她恨你,比你想象的还要恨你。然你是她的儿子,她终不狠心伤害你。选择把你给我,她定是仔细思量过。你的母亲,不是莽撞的人。她艳绝天下,却最后毁在她的容颜上。原本她的性子柔善,你的出现真的倾覆她赖以生存的回忆。”太后陷入往昔的回忆,眼色起伏,她的心悸动不安,隐忍相劝,“不要恨你的母亲,虽然我从前不愿意你们母子相认,但是你的母亲活得太累了。芷念跟我说过,你母亲走的时候仍带着笑,这样的结局亦是种解脱。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时依旧有没有完成的心愿。”

“我知道,我不会怪她。我现在只在遗憾,为何当初不放下偏见去照顾她。”浩旭的神色变得愧疚,他痛恨自己的行为,漠然宸妃努力弥补的一切。或许他是在愤恨,宸妃劝诫他放手芷念。尔今他忽然明白,所有事物比不上“珍惜”二字。

“外面风大,进去休息吧。”太后忍不住咳嗽两声,出声提醒。末了,她突兀地道:“芷念这孩子是有福气的,浩旭你亦有福气。孰是孰非的结果,不必计较太多。”

浩旭闻言,勉强地笑笑:“但愿我不在她的身边,她可以保护自己。记得吃饭,记得照顾好孩子。”他难过地心疼,艰难地祝福她找到属于自己的春暖花开,希望她心里能有他的淡薄身影。

叶落纷飞的秋天,萧肃的冬天将在不远后迈着步子摇晃地靠近。浩淼身处虎城的边塞之所,那是没人发现的地方。他伸起手,结果乱舞的叶,嘴角向上一弯。

“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想着我的,就如我想你一样的想我。芷念,我更愿意叫你菡黧。你还是倔强地逃开我们的怀抱,独自走下去。我能不能问你,你的心里是否有一丁点儿为我的后悔。说不定,你忘了我。”浩淼的低声喃语,引来旁人的嗤笑。

“你个过气的王爷,若不是我动用家族的关系,你现在能活生生站在这里吗?”周拂影的言语刻薄,她挑着眼眉发泄积蓄在心中的不满。她捋捋头发,蹙着眉头故作凶恶地斥责:“前些日子,你的人马回来找你,你为何不同意他们的举事?真想不到从前意气风发的王爷竟然落到靠女人养的地步。既然如此,你的娘就少给我挑三拣四。她要还是从前的贵妃娘娘,我自是多分敬重。然她不过是个乡下妇人,我何必需要尊重她?我是存好心,否则早把她扔回苏府,丢给那群苏府喂养的不长眼东西去奚落。你还有什么要不满,假使不是我有良心......”

周拂影尖酸的絮叨终于在提到宁贵妃之际引起了浩淼的注意,他瞥过头,讥笑地回讽:“那请你收回自己的好心,我照样可以带着母妃生活。我一天姓永,便不能允许你这个姓周的来践踏。你没有资格,周拂影!”

“我从前敬你,爱你,竭尽自己的所有来爱你。可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我的影子,我骂你,但你是否能知,我比你更痛。永浩淼请你清醒,你为一个女人沦落至此,究竟是可悲还是可怜?”周拂影说着,泪蓦然滑落。如果不是她因为年轻太笨,她不会心甘情愿地付出全部。每当她言不由衷说这些的时候,有谁体会过她心里的感受。她曾可以拿生命来爱这个男人,然而这个男人却不屑用最廉价的感情来对她。

“拂影,你不会了解我的感受。因为我不是你,你不是我。她退出我的生命,我的人生早已残缺。以后我们三个人好好过日子吧,我会对你负责任,家人的责任。”浩淼忽地不想再去争执,他从来没有负过责。往后的岁月,他不是应要珍惜?

周拂影含着泪,难以置信地急问:“你说什么?你难道真的想明白了吗?”

“拂影,只是家人的责任。”浩淼闭上眼睛,狠心将自己紧握手中的锦囊撕碎。

温菡黧!你不用得意,我永浩淼不再爱你,这辈子说好不再爱你。但我怎么会忘记你在我生命里出现过的记忆,纯美得令人不愿破碎。现在仔细想来,我唯一能骄傲的是:我是你单单爱过的人。

好奢侈的春暖花开,你的离去让我不会有春天了。尽管没有你的春天,同样会姗姗来迟。

浩淼不愿让自己的脑海充斥着这些念想,他很疼,一遍一遍麻木自己的心。他的泪顺着他的脸庞向下蜿蜒,苦涩地酿在嘴角发酵。

“浩淼,你要知道,我是为你好。”周拂影软了语气,她何尝忍心去说教浩淼。

“我知道,拂影,我累了。”浩淼眨眨眼睛,满不在乎地补充,“不过我马上就好了,所有不美好的东西通通会离开。从今往后,便只有我们三个人。”

“好,我们三个在一起。”周拂影莞尔一笑,露出轻松俏皮的笑意。哪怕只是像家人般相濡以沫,未不是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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