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念和韶韫的目光定定地望去,看向抖雪而进的浩旭。他的面上明显地掠过一丝惊喜,深邃的眼眸不由变得狭长,里面盛满了欣然。他快步走近,马上从地上托扶起芷念。他皱皱眉头,偏过脸训斥韶韫:“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让她继续蹲在地上?”
浩旭见芷念愣神的样子,不禁笑语:“刚才不是你自己说有了身孕,怎的犯傻。这些日子看你口味清淡不少,原来是这样。快些进屋躺着,我让太医给你开心安胎的方子。”他挤眉弄眼的暗示,芷念即使再愚笨也是懂了他的意思。只是这样子做,对他很不公平。
芷念被他扶到了床上,仍是径自发呆。她甚至忘记接下去要怎么去应付韶韫。她鼻头发酸地望着这个待她如旧、从未改变过心意的男人。她和他没有夫妻之实,何谈会有身孕。只不过是由于他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撒下了弥天大谎。她攥着被子,心头掀起阵阵抽搐。
韶韫怔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他终归是要了她的身子。其实这种结果本来就是理所当然,但他从没有拿正眼瞧过自己因此难以释怀。
“皇上!妹妹只是昨天自己诊的脉,恐怕做不得准。不如臣妾让陈太医来帮妹妹把下脉,如此也好帮妹妹开些安胎的方子。陈太医对于妇孺之症颇有手段,皇上大可放心。”韶韫对芷念的怀孕依旧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她的心里不愿承认,存着侥幸的心理。况且适才芷念的喊声太过突然,像是为了阻止她进内查探急中生智想出的法子。要是能够说明芷念是在利用皇家子嗣说谎,那么她便可以拆穿很多的阴谋。毕竟颜唯宫真的藏着混入宫中的人!
芷念盯着韶韫脸上漾起的淡笑,她心里已是明了。然而韶韫的话没错,她找不出理由驳斥。只是陈太医是韶韫的人,如果他来把脉,编造的谎言都会被揭穿。她的心头突突,抬眸试探性地对上浩旭探过来的视线。她接收到里面的力量,不由宽下心来。
“贵妃的话没错,陈太医确实有这个资质。朕以为芷念腹中的子嗣重要,容不得半点差池。荣公公!传朕的旨意,命整个太医院的人来颜唯宫。”浩旭眯起眼睛,闪过不多见的严谨。
陈太医或许能是韶韫的人,可惜整个太医院确实浩旭的。只要浩旭有所暗示,无所谓真相。
多会儿,太医院的众多太医聚到了太医院。他们敛眉低垂,不敢出大气。恰在这时,徐嬷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看到屋内的架势,大惊失色。可燕眼尖掠到徐嬷嬷脸上的慌乱,急着脸色抢先开口:“徐嬷嬷!娘娘要你去煮些清淡的小粥,你如何两手匆匆回来了?要知道娘娘现在有了身孕,千万不可有任何的差错。我瞧你年纪大了,倒不中用起来!”
可燕夹枪带棒的声音,令人深深地蹙紧眉头。徐嬷嬷再不济,何以轮到这样的宫婢出言。徐嬷嬷清楚可燕的为人处事,琢磨下已是明白屋内的情势。她对芷念轻点头,继而惶恐地跪下身:“方才奴婢是端着东西来的,只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人把东西打翻了。娘娘!你是有着身子的人,不要为不起眼的小事生气。奴婢马上去重做一份!”
“不中用的东西,难道你连主子的东西都不会准备吗?”韶韫懊恼可燕的做法,却不能拿她出气。毕竟可燕的言辞倒挑不出什么错,于是她把矛头转向了徐嬷嬷。
徐嬷嬷忙不迭地认错:“贵妃娘娘教训得是,奴婢确实有错。望娘娘网开一面!”
芷念已经从徐嬷嬷的举动中了解孤流没事,她暗舒口气,柔声曼语道:“姐姐,徐嬷嬷年纪大了。难免有差池,再者错不在她。她是臣妾宫中的人,臣妾自会教导。徐嬷嬷,去厨房做几份吃的。姐姐和皇上忙活了这么久想必饿了,可燕你也去帮忙吧!”
浩旭不咸不淡地开脱:“这种小事贵妃还去管教,怪不得贵妃整日事忙,找不到时间陪朕说话。”他的手搭在芷念的腰上,轻柔的目光下全是悉心的呵护。
韶韫微微偏过头,忍住心头的酸闷。她对旁边的陈太医吩咐:“陈太医,芷妃娘娘的身子金贵。你去给本宫好生瞧着,假使有不小心,你全族上下都担待不起!”
“是!”陈太医唯诺地应着,擦擦头上的薄汗。他颤巍跪在芷念的旁边,哆嗦地准备伸出手指搭在芷念的手腕上。他不敢抬头瞧芷念,只把注意力放在诊断是否有孕。
眼看陈太医的指尖要接触到芷念的手腕,浩旭清绝的话音响起:“慢着,白太医你先诊断!”
众人心里困惑,均不解地望向浩旭。只见他明黄色的锦衣上中间正绣九爪飞龙,映着外面的天色让人有种无法言说的力量。他的声音自有一股威慑力,不容他人抗拒。
白太医硬着头皮上前,满脸疑惑吞吐着询问:“皇上,陈太医对于这方面的医术比臣好!臣以为,若是陈太医帮娘娘诊治比较妥当。请皇上三思!”
“哦!这么说,你留在太医院是没有什么作为了?”浩旭的眼神直直地射向白太医。敏感的相问让白太医无处可盾,只得扛住刚才的错误继续回答浩旭的质问。
值寒冬,白太医的额头却有大颗汗珠往下掉。他惶恐地给不出答案,只得用头撑地。
芷念的眸光照过众人的神色,她绵软的声音倏地响起:“皇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技艺。上次臣妾得病,白太医尽心尽力为臣妾开药方,调养臣妾的身子。您如何能说他没有什么作为,这话怕是对白太医不太公正。上次的事儿,臣妾没来得及谢白太医。”
浩旭定神凝视芷念,她的嘴角挂着体贴笑意,眸子里蓦地闪过丝会意。他只望眼便是明白了芷念听懂他的含义,他勾起令人难以猜测的笑,向白太医高语:“娘娘为你说情,等会儿去内务府来领赏。永康王朝不会埋没有功之臣,可亦不会饶恕胡言乱语者!”
白太医听浩旭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还思虑不出内含的深意,那么他这些年在宫里受的苦全白费。他磕个头,感恩戴德:“谢皇上隆恩,谢娘娘的美意。”
一方淡紫色的帕子盖在芷念的手腕上,白太医的手指准确地把住芷念跳动的脉搏。他的双眼滑过诧异,但此时除了说出句“恭喜”,还能说些什么。他敛起满腹猜测的心思,面色大喜,立马双手握拳跪伏在地上:“恭喜皇上和娘娘,娘娘已有月余的身孕。只是喜脉稍有薄弱,想必是动了胎气。然而无须过于担忧,只要好生调理应该无碍。”
“你说真的?朕的后宫子息单薄,芷念你真是立了大功。”浩旭掩不住兴奋,整个人洋溢着即将身为人父的喜悦。如此的真实,让芷念恍惚她确实有了身孕。
韶韫往后退步,文词赶紧上前扶住韶韫。她悄声提醒:“小姐不必担忧,还有陈太医!”
“对!”韶韫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她扬声道,“皇上!不如让陈太医再为妹妹把一次脉,这般才能帮妹妹更好的开方子。毕竟这是您有的第一个孩子,得谨慎小心。”
“贵妃说的有理,陈爱卿你过来。”浩旭三年来满是君威的脸上终于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他招招手眉眼里俱是开心。他望着芷念,满足地轻笑。
芷念强行压制心头的酸楚,按下流泪的冲动。如果没有遇上浩淼,她定是会爱上浩旭。优秀如斯的男人,怎么能为她牺牲那么多。可她清楚爱情永远不在早晚,她对浩旭的愧疚还不清。
韶韫晦涩地瞧着,眼角已有一片湿润。她百般刁难芷念,依然阻止不了眼前的画面。自从遇上浩旭,她的满腔爱恨全放在浩旭身上。结果,她是孤独的失败者。
“恭喜皇上,臣等为芷妃娘娘去开些安胎药。”陈太医低垂着头,认命似的说出这番话。他起身,要带太医们去外间给芷念开方子。
“荣公公,给每个人看赏。”浩旭宠溺的目光像是要把芷念陷入在柔情中。铺天盖地的情网让旁人明白,此刻必须识趣地离开,留给两人私密的空间。
满室的人,最后只剩下芷念和浩旭两人。温馨满足的气氛渐渐消弭,无措紧张向四周蔓延。
芷念僵硬地对住浩旭,她不敢随意晃动身子。她脸上晕开的绯色,缓慢的黯淡下去,仿佛要抹去所有的温柔。她咬紧唇瓣,沁出些许血珠。
“你不必内疚,这或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浩旭大手抚在芷念散乱的青丝,嗓音低沉。
“不!”芷念猛地抱住浩旭,她把头埋在浩旭的胸口处,放肆地啜泣。
“我不是宁王的对手,这次去顶多是争回永康的颜面罢了。他登基,必然不会为难你。”浩旭口吻透着抹煞不掉的枯涩,幽幽地窜进芷念钝得麻木的心里。
水光布满芷念的面庞,她蹭在浩旭的胸口,眉目中闪过分决然。她抬起头迎上浩旭眸底的联系,她收回手伸向自己的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