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光线从房门的门缝中泄露,直直地照在芷念的身上。芷念四肢僵硬,眼皮沉重,她不能扭过头避开清照照的阳光。双目只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却无法开口诉说自己的处境。
原本惬意的时光,由于芷念腰际上的红色印记变得不寻常起来。众人的视线伴随房间倏地变亮显得愈发流光溢彩,各人眼里闪过诧异,滑过兴奋,更多的是一种耐人寻思的琢磨。
“哎呀!太后。原来那宫女真的是芷妃娘娘动手杀的,瞧她衣服上血迹。这是最好的证据,她便是想耍赖也赖不掉了。”葛如意的声音因为难以掩盖的喜悦之感而显得刺耳,讽刺的是她脸上生硬地挂着严肃,眸子盛满浓厚的幸灾乐祸。
梁月婵一见这般恰当的时机,当然是迫不及待地附和:“太后!这外头人证尚在,如今加上物证齐全。臣妾虽觉得芷妃妹妹不会跟一个婢女过不去,但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芷妃妹妹的心里是怎么样的。只可惜枉费皇上如此宠爱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住嘴!皇上宠幸谁,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吗?”太后压抑住口吻里的惊异,怒不可遏地呵斥梁月婵。她素来讨厌说话口无遮拦的人,况且这样的事情只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太后按耐住心底的火气,温声问韶韫:“贵妃觉得这件事怎么看待?”
韶韫看太后把矛盾对准了她,心中自是了然太后的所想。可她筹谋了这么多的时间,只为鱼儿上钩。若是太后仍待她像以前那样关怀备至,她倒是应了这件事无妨。然而世事无常,现在的她单单为自己打算,不再傻傻地把感情花费在其他不相干的人身上。
“太后,臣妾认为当务之急应该唤醒芷妃妹妹。方才进门的动静很大,芷妃妹妹躺在地上没有半点儿响动。依臣妾愚见,妹妹该是让人下药给陷害了。”韶韫得到太后的点头示意走上前,欲要蹲下身子扶起躺在地上的芷念。
芷念迷糊的意识里,听清众人的谈话。所有的交谈对她不利,全是认定她做了一件亲手杀害宫女的事,继而要求太后严惩。尽管韶韫明着帮她说话,可目的还是希望她送死。她打了个寒颤,什么时候开始,她们曾经的好姐妹沦落到非要下手置彼此于死地。
不等韶韫的手靠近,芷念已经挣扎地起身。她的动作,无疑令在场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芷念艰难地定定神,心里想起弄画的嘱托。她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按揉自己的脑袋迟疑地问:“我是怎么了?你们又怎么来得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芷念,哀家问你。你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太后松了一口气,面带笑意。
“我只是记得有人进来,没等我看清来人是谁就感到头脑发胀,视线模糊。之后发生了何事,我没有印象。”芷念抵着太阳穴,拼命让自己的深思清明些。她睁着模糊的眼,半真半假地继续追问:“太后,难不成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难道不比我们清楚?有一个宫女死在了顺怡宫的木槿花所种之处的湖边儿。而你呆的房间,恰好是那里的对面。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肯定会些拳脚。如此说来,从窗口翻出去杀人对于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葛如意生怕芷念捕捉到机会逃脱,忙不迭地开口。她走上前几步,仿佛要在气场上压倒处事不惊的芷念。
芷念见在场的人除了葛如意以外,脸色均有变化。她收回余光,才镇定地回答:“还望太后明鉴,臣妾一直呆在房内抄写佛经不曾出去过。外面的宫人,全可以为臣妾作证。至于拳脚,臣妾是会些。不过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任由太后调查取证。再者那个宫女是何人,臣妾为何要加害于她?要是查清是他人的信口雌黄,愿太后能向众人还臣妾一个清白。”
“别的不用多说,单是你衣服上的痕迹足以引起轩然大波。”韶韫的话语不温不火,却足以让芷念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她的瞳眸不若从前的慧黠灵动,此时积存的满腹算计跃然她的眼角眉梢。她依旧轻笑,宛如胜利已是牢牢攥在了她的掌心。
“哦!贵妃姐姐这倒是提醒了我,只不过妹妹记不得发生了何事。假使别有居心的人存心加害,妹妹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芷念直视韶韫颇有兴致的眼色,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瞧不懂的笑意。韶韫,有时候操之过急反而容易让人跌倒不起。
“妹妹可知死的宫女是何人?”韶韫话锋一转,突然将话题的重心放到了死的宫女上。
芷念摇头,吐字清晰:“妹妹当然不知死的人是何人,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你说巧不巧,这个宫女你当初还认识。听说你跟她的过节像是不少,静嬷嬷把人给你的第一天,你便把人给赶走了。那个人就是——风晓。”韶韫的嗓音蓦地变调,转变之下的邪魅狠狠地冲击芷念的心房。她安然若素地瞧着,风淡云轻地柔声软语。
芷念的脑海嗡地一声,渐渐浮出有关风晓的回忆。风晓当年借着惹怒苏叶萱的名义,间接暗示后面她们的筹谋。虽说那些的计划,很多来不及实施。可改变她人生很多观点,让她亲手害死苏叶萱的风晓,如何会这般出乎意料地命丧皇宫?
她从心底讨厌风晓,却不得不承认风晓的警告是皇宫里最好的生存方式。如果风晓死了,那么她的妹妹舒晓又在哪里?宫中的接应人断了,若年她们又待怎样?
潮水般涌来的问题逼得芷念喘不过,她隐隐作疼的脑袋禁受不起这样的转变。她想要尽可能地让面部表情柔和些,起码露出从容的笑来。可她做不到,她能听到心里的某根弦断了。“铮”得一声尖锐不已,不同于别人的死去,风晓的离开实在有太多的未解之谜。
“妹妹似乎对于这个宫女的死别有感触!”韶韫嘲讽的声音瞬间拉回芷念即将崩断的心思。
芷念回过神,勉强笑语:“只是听到曾经服侍妹妹的人离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罢了。姐姐说妹妹跟风晓有不和,倒是没有根据。当初妹妹让风晓离开,只觉得风晓的行为处事不大妥当。何况当年妹妹只不过是一介秀女,何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跟宫里的人过不去?”
“是啊!哀家认为芷念不是这样的人。”太后原先只在一旁静静听着,见韶韫和芷念争辩得不可开交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的喝止声无疑让两个人安静下来,暂时不再说话。
葛如意和梁月面面相觑,担忧这件事会不会这样简单地被揭过。葛如意等不住,连忙出声:“太后,您千万不要因为皇上对芷妃宠爱便任由她胡作非为。”
太后的心情本不太愉悦,听闻葛如意阴阳怪异的提醒。她凤眸一挑,加重了语气:“葛容华,哀家的行为处事需要向你学习吗?在场的人,哪个品级不是比你高,何时轮得到你插嘴说话?学不会守礼的规矩,赶快回你的宫去。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太......太后,臣妾知错了。您别动怒,臣妾不开口便是。”葛如意瞧太后动怒,连忙换了口风说话。她即使再不会看人脸色行事,如今太后的疾言厉色容不得她不记在心里。
太后哼了一声,转过头皱着眉望向韶韫。她原本指望韶韫说几句公道话,没想到这个丫头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在走。这般思虑下来,没有多少人值得她信任依赖。
或许韶韫的心里仍然是记恨她的。太后几不可闻的叹息很快被弄画快步走进的声音打破,弄画凑到太后的身边,轻语道:“娘娘,奴婢问过那些个说是亲眼目睹芷念娘娘的宫人了。”
“她们怎么说?”太后赶紧把注意力放在弄画的话上,紧张的神色令芷念确定这次的事情,太后没有参与。
“她们说只是见到穿着芷妃娘娘衣服的人杀了风晓。其实娘娘,若是芷妃娘娘想要惩治底下人,她完全不需要用这样的法子。况且在顺怡宫,总归是太显眼了一些。而且奴婢刚才一直在外头,没有听到芷妃娘娘出去的动静。”弄画出言分析。
太后颔首:“你说的没错,要是芷妃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既然你说芷妃未曾出去,加上她昏迷不醒。肯定是居心不良者利用她做些旁的事!韶韫,究竟何人所为你要查明白。”
听话听音,在场的人都晓得太后有意不想让芷念过多的趟这次浑水。众人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皇上偏袒也算了,现今连太后亦这般。
芷念舒口气,幸好太后和弄画站在她这一边。然而她为什么觉得,这件事的收场远没有这样来得简单,似有其它意想不到的阴谋在前方等着她跳进。
韶韫将众人的脸色收在眼里,她缓缓引起不屑的笑意。她的计划远没有这么简单,她的想法岂是她们这些人能够企及。她换上常有的表情,面色坦然道:“太后,臣妾还有一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