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作为帝君自然是位相当不错的帝君,在我年少的岁月里,虽然没有见识过他的文韬武略,却一直对帝君这一高大的人物形象抱着极大的信仰,一心认定我们北朝的君上一定是一位上天可以捞月下海可以取珠的大神,当然这个信仰在我得知那个婚约时便像从不存在一般破灭了,而且破灭的很是干脆,因为任何一个稍微靠谱的人,都不会在一个女娃娃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看上她并决定要娶她。
可是客观来说这位帝君大人,真的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文韬武略自不在话下,经过那一晚,我更是重新认识到,在风月方面,也全然不似世人盛传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呃,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风月高手。
与他在床上纠缠了半晌,我终于气喘吁吁地将他推开,整理好衣衫大义凛然地怒道:“帝君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那便气一个看看。”说着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并吹了一口热气,我的身子立刻没有控制住而颤了一颤,却感觉到他轻柔地将我的一只手收在掌中,“嗯?怎么不气了?”语气里夹杂着温润的味道,却很明显是在调戏。
我反应了半天才腾地一下坐直身子,脸臊得通红,愈发不敢去看他,他却躺在我身边笑得开心,也不起身,只用手搭在眼上淡淡地笑,我眼睛余光偷瞄他,呃,笑得还蛮好看。
淡漠干净的一张脸,仿佛山间桃花落尽,只余一地芳菲,又似瑞雪初消,山间一片清明的气象。
“我不理你了。”
刚要从床上离开,他便起身从后面环上我的腰,头放在我的肩头,语气很随意:“本君没说让你走,你胆敢走一下试试。”
“帝君!”我换上无奈的语气,“现下哪里是胡闹的时候,养伤要紧,你小心伤口再裂开了。”
“那倒不必担心。”他缓缓道,“之前伤口难愈全在于身处京都,于我来说诸事都多有不便,而且每当我要运气疗伤,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溯着我的灵力探寻我的位置,这自然断了我自己治愈的念头,而寻常的药物又很难适应我的体质,才劳烦你那么费心,可如今我们离开那个鬼地方已有百里远了,哪里还用顾忌什么。”
听他一说,我这才恍然,难怪一出京都,他便总处在闭目养神的状态,原来是在运气疗伤,也怪不得这几日他的伤口好得那样迅速,想到这里便安下心来,离开京都确实是对的。
“那现在伤口好了几分了?”我问。
“大约7分。”他答。
我心中松口气,却转了语调问道:“我问你件事,你如实告诉我。你明知京都对你来说是禁地,又为何不顾一切?若是想要救我,明明只派炽魉便可以,你又为何……”
“炽魉是我的式神,我没有办法踏足的地方,他自然也无法踏足。而至于为何不顾一切,这还用说吗?雪时你是我唯一的女人,为自己的女人犯一下险,还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缘由——不过是个情字而已。”
被他从身后抱住的我听了这话不由得又哆嗦了一阵,却听他换了语气半带严肃地教导我说:“像你这么听不得情话可不大好,以后要适应……”
我在心中汗了半天,道:“呃……我尽量。我尽量……”
不管承认与否,我已是他的半个妻子。可是胸前偏左的那个地方,却常常不死心地为另外一个人躁动不安。
他在北疆可好?据说近来战事愈加吃紧了,他是否受过伤?在他身边照顾的人又是谁?还好昀端也会些医术,关键时刻应该能用的上,北方的冰雪不知消了没有,在那终年严寒的地方,雪莲应该不难寻到,如果我在,可以调配一些驱寒用的雪莲膏,备在身上随时都可以用……
他在落雪的时候,是否会想起我来呢?可是即便他时时都能想起我,对我和他来说又未必一件好事,倒不如索性将我忘掉,既然没有相濡以沫的缘分,倒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自逍遥来得真切。
自小我便看得开,男子痴心未必是好事。就像我父亲,那么英俊的一张脸,却半辈子都没怎么笑过,若能多娶几房妻子,说不定还能开朗一些,膝下也不至于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女娃,到最后连托付衣钵的人都没有——当然照慕容府现在的情况来看早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只可惜我那顽固的父亲是个专情者,即使遇到了像梨若这样令他心动的女子,也还是出于对自己的妻子的歉疚而将她当做妹子对待了,在我看来,一桩良缘就这样无奈地错过了,想必他的亡妻在去世前也会不由得伤感吧。
我不愿意像父亲那样苦闷寂寞半辈子,却也轻易忘不掉白梓轩这个人,很是矛盾挣扎。
和南云吃过午饭,我很想去街上走一走,却因为怕找不到回来的路而厚颜央求他陪我一起去,那生性懒惰的帝君打个哈欠点点头算是应了。
越往北走民风越是开放,这话说的不错,烟水这个商业小镇比起帝都京都来,少了些沉闷多了些朴实开阔的境界。街上商贩云集,叫卖声不绝于耳,从东方来的香料贩子面前放两担香料,懒洋洋地蹲在路边,老远就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异香,还有不少人聚在街头下将棋,叫好声不断,耍猴者正被猴子追着打惹来阵阵笑声,我也扑哧笑出来,身边的南云也是一副笑颜,我只觉得心里开阔了许多。
经过一个露天茶座时,头发斑白的说书人恰好把一个故事讲完。我们从旁走过时,突然听到他一拍桌子,这般道:
“接下来,我们就来说说这北朝帝君炎君的一段风流往事!”
听众立刻叫好声不断。
已经走过去的我不由得顿下脚步,并往后退了一退,对于他口中的“风流往事”难掩好奇——这八卦精神也许遗传自家师昀端吧。可是一看身边站着的帝君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便也不敢表现的过于积极,正纠结间,却听他悠悠道:“不妨一听。”
说着捏了我的手走过去坐好,而且就坐在说书人跟前。我生怕这说书人一句话说不好,便要死于“非”命,不免有些担忧,因此听得异常忐忑。
这故事也不复杂,大意是讲10年前帝君云游到一个小镇,与镇上一个长得玲珑剔透的小姑娘一见钟情,却因为那姑娘年纪太小,而只好承诺她等她成年之后再来娶她,却不料命运多舛,那小姑娘在不到15岁时便死于一场大火……故事的最后不知为何变成一个灵异故事,说那姑娘原来是雪山上的一只灵狐,因为恋慕某个男子才修成人形,却没有想到会遇上炎君,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刚巧路过镇子的言灵师发现了她的正体,并将她给灭了……听到这里时我不由得佩服编者的想象力。书还没听完,那小姑娘与炎君的爱情还没有修成正果,我已经倒抽了好口气,却也只能在说书先生说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之后含着泪赞叹道:“讲的可真好啊。”不过还是忍不住靠近南云一些,不无八卦地问道:“……真有这事?”
帝君大人刚喝完一杯茶,听到我的问话后波澜不惊地答:“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怎会记得。”
“也是,也是……”我不由得附和。
“不过……”帝君大人的手轻轻磕着杯沿,“7年前的往事,我倒是记得一桩……”
我刚“哦”了一句,便看到他又换了个姿势,单手支颐,表情清清淡淡地望着我,“不过,与其说是往事,倒不如说是一个虚妄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