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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上)失去,才珍惜

“不,不!” 林欣莹用尽全力将他撞开的那一幕如此清晰,真实得让他疼痛不已……

秦深在巨大的惊恐中醒来,满头大汗。林欣莹的话还萦绕耳边,“我不可以看着你死,我……我不可以……”

午夜梦回,梦醒时分,原来是这样一件难过的事情,心仿佛被硬生生地剜掉了一般。前一秒钟还在,现在却空空荡荡。看看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八分,那么,她那边还是晚上七点二十八分。那么,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怔怔地坐在床头,记忆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不可思议地活跃:“过零点了。生日快乐。”在那样忙碌情绪激荡的一天,林欣莹还记得他的生日,是第一个祝福她的人。

而他,那天晚上也做了件不可理喻的事情,在阿宝旅店租了间房子。说到底,只是为了在电视上流畅地看直播。那个星光闪耀的女孩子是他的前女友,这样熟悉,又这样陌生。

《最后一支舞》,当林欣莹唱到“when the night is getting cold and I, don’t know where I belong……(夜越来越凉,而我不知自己情系何处)”的时候,她极力控制的泪倾泻而出,弄花了妆。

秦深又怎会不懂?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忘情忘我的女子,湿了眼眶。林欣莹,你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脆弱如斯,坚强如斯……

她说,“谢谢你,再见。”然后转身离开。如果没有那突如其来的事故,那么这就是她要对他最后的话了么?谢谢,谢谢什么呢?谢谢自己狠狠地摧毁了她对自己的憧憬,希望,爱情和信任么?再见。她不想再见到他。秦深此刻的心狠狠地疼着,像是有一根鞭子在无情地抽打,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折磨。

“秦深,我没有……没有力气了。好冷。”那一刻,她怕是以为自己会死掉了吧……可是那一刻,他却是想和她一起去死的!对,很疯狂很绝望,就是想和她一起死去,那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比起她的避而不见,她的不告而别,她飞赴异国他乡,从此再无牵扯。这样,真的幸福很多……

可是,这样这样地想念她,想把她坚实地拥在怀里。林欣莹,我失去了你,可我爱上你了,可笑吧!在黑夜里,秦深牵动嘴角,自嘲地笑,却尝到了苦涩的泪。

别说秦深,就是医生,也是没有想到的---林欣莹的存活简直就是奇迹。当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女生,上面盖了件格子衬衣。面色白得跟纸一般,眼睛已经闭上,毫无生气,惨不忍睹。一检查,呼吸已无。

却有微微的心跳!

真正的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抢救,时间就是生命!三个小时了,贾笑在外面来来回回地走,嘴里念叨的只有一句:“小莹,挺住啊,挺住啊,挺住啊……”

秦深坐在座位上捧着头,他没法思考。一切太快太突然太……他没法想象林欣莹若是就此离开,他要怎么活下去。

吴恒远忧心忡忡,他已经阻止不了贾笑神经质地紧张,也自知没法劝说她放松下来,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却是朦胧觉得,林欣莹是能够活下来的,那个晚上……她都没有放弃生命,这次,她又如何舍得?

有医护人员出来,刚才还在走动的贾笑瘫倒在地。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啊!不要!不要对不起!我要林欣莹!”贾笑恸哭。

吴恒远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她:“没事!林欣莹没事!医护人员去拿血的,血不够。没事啊,没事……”

原来只是幻听。然而贾笑彻底无力,她喃喃道:“一定会没事的,一定没事。”

四个小时十分钟。

主治医生出来。

“请问林欣莹脱离危险了吗?您认为,这次事故对她以后的演唱会带来影响吗?”

“林欣莹现在情况怎么样?”

几个话筒齐齐伸过来,林医生还来不及从紧张的手术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另一声厉喝:“滚!这是医院!”是在急救现场歇斯底里的女孩子。

林医生一个眼神,几个助手和医护人员会意,左右开弓默契地将他们请了出去。

情况险恶。

“接下来要看病人的求生意志了。”电视里面听得很多的一句话,可谓耳熟能详,临到亲身经历的时候,原来是这样惊心动魄。电视里,醒不醒都好,剧情安排需要嘛,现实生活中,却是一件至为残酷的事,一个活生生,能歌善舞,能言善辩的人啊……

知道林欣莹遭遇重大车祸又恢复到活蹦乱跳的人都会感慨一句:好强悍的意志啊!

是啊,是强悍。只有林欣莹自己知道,那强悍的内容:她要离开秦深,好好生活。

仿佛,所有的昏迷都只为了自省和回忆。

七年后再大学里重见秦深,要收服他的豪言壮语,不再计划之内的表白。成为男女朋友,发现他并未忘记娶她的承诺,刻意不提,是因为心有所属。分手,在寒心之后。唱歌,考研,申请留学。

爸妈,贾笑,吴恒远,尚恩,林菲,光头……

“林欣莹,我不喜欢你,我真的不喜欢你。你眼里只有秦深……我不喜欢你,谁说我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是光头的声音,听得她羞愧而疼痛。

“小莹,你还是放手吧。爸爸看着你,心疼。”是爸爸的声音。放心好了,爸爸,我一定跟他一刀两断,把你那潇洒活泼的乖乖女找回来。却是发不出声音……

就是这样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憔悴而欣喜若狂的妈妈:“醒了!醒了!哎呀,醒了啊!我去告诉你爸爸,他打水去了!”眼泪夺眶而出,踉跄了下,妈妈像个得了奖励的小孩飞奔而出。

林欣莹惭愧,妈妈一直是个幸福的小女人,现在却是眼睛里布满血丝,头发又添了些,何尝如此狼狈?

她爸回来激动得水壶都忘记放下,直嚷嚷,“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然后就要拎着水壶去叫医生。

“我马上通知亲朋好友,尤其是你奶奶,都担心坏了!”

林欣莹张了张嘴,半天发出干涩的声音:“先告诉贾笑。妈,我躺了多久了?”

“七天了。贾笑啊不急,你们学校今天答辩。”

“幸亏我提前答辩了。”不然就要延期。

妈妈闻言哭笑不得:“赶快好起来,这些东西就管它做什么。”真的是,一贯强调学生学习第一位的家长说出如此之话,林欣莹躺在床上偷偷乐,一笑到处疼。还真是不知道,要是导师在此,听到此番话要作何感想。

爸爸带来林医生,一番体检下来,林医生道一句:“毕竟是年轻人啊!”看来就是形势喜人了,林医生又交代一番各种注意事项,配合医生治疗云云,走时来一句:“林欣莹,快点好起来,我那对儿女挺喜欢你的哪!”

儿女来看望资深大医生父亲大人?林欣莹困惑。正迎上林医生洞察人心的眼睛:“亮丽声线,我也有陪他们看的哦!”

大家一起笑,林欣莹笑得很是虚弱无力。刚醒来,说了这几句话,就累了。

爸妈的笑容欣慰疼惜,绷紧的神经得到放松后,他们便柔柔地只是盯着女儿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眼皮千钧重,林欣莹勉强支撑。

还是妈妈细心,“小莹,你想干什么?等贾笑来?”

“想听歌?”他爸爸探询道。

她摇摇头:“不要见秦深。”

毫无征兆地提起这个名字,父母的脸色均是一变。

“好的,我也不想见到他。”妈妈柔和的脸上有愠怒的神色,毕竟,女儿是为了他。从小到大,自己女儿可都是心头宝贝疙瘩,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更何况,这次,差一点点就丢了性命?还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花样年华,又乖巧又懂事,真要是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怎么挺得过去?这剩下的几十年靠什么支撑呢?想到这,本是带笑的眼睛又泛出泪花来。

爸爸拍拍妈妈的肩膀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一把年纪了难不成还跟小孩子置气?再说了,这是一场意外,怪不到谁头上去……”刚说完,又马上补充道:“肇事者车牌号被秦深记下了,他已经在接受法律的惩罚。小莹,爸爸的意思是这事业不是秦深的错。你不肯见他,是在怪他吗?”

怪?怎么怪?要不是自己约他出来,那么这件事情完全就不会发生,所以说,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还有,那会儿,那辆发疯的车开过来的时候……

头疼。那个场景但愿从未发生过……

总之,扑开秦深是自己的选择。本能的反应,她不过是遵从了而已。那么短暂的瞬间,容不得她有思考的余地。

林欣莹躺在床上,累得说不出话来。她想摇头,只觉困难得要命,只好用眨眨眼,示意她不。

“果然是我的女儿,有胸怀和气度!通情达理。”他爸爸虽然是在夸她,却因为这涉及到一个……的人,听上去不舒服。林欣莹却不能再说什么,但听她妈在一边反驳:“反正这个孩子那么沉郁,只怕是毁人心情!我不喜欢这孩子!”

如果,她知道他怎样对待过她的女儿,别说是不喜欢,只怕拼命的心都有!

累极。林欣莹费尽力气,好不容易在沉睡前重申:“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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