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莹，你还在后头么？出来吧，我有话对你说。”是光头。这个劳苦功高的幕后人物，林欣莹也想着今晚要找他谈谈的,他倒是先提出来。如此，正好。
“你现在先去阿宝等我吧，XX房间。”
“我一个人？”他诧异。
“对，你一个人。”她冷静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清醒决绝。
林欣莹转向贾笑，“笑笑，你和吴恒远先带他们去吃点宵夜吧，大家都挺辛苦的。”她把钱包递给贾笑。
“不一起去吗？不饿哦？你要干吗去？找他吗？”林欣莹知道这个“他”指的是秦深。
吴恒远道：“欣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她摆摆手，“这个倒不是最重要的。我不只是找他，还得先去找一个人还债。”
言已至此，他们只好点头离去。林欣莹便也出发了，往阿宝走去。所谓阿宝，其实是一家旅馆，店主名字就叫阿宝。
光头已到。“我问了，他们说你早预定好的。”他一见她来进来就说道。
林欣莹无限疲惫，脑子却无比清醒。她坐下，有点茫然地点点头，傻笑道：“嗯。”
光头看她无力的样子，“过来，我帮你捶捶。看不出来吧，我可还是个按摩高手呢。”
她听话地坐过去，“我觉得自己像个骨质疏松的老婆婆。”她笑，确实很难想象光头还会这个。走过去，无意间两个人的手臂轻轻碰触，光头像触电般撤回。
“你是不是喜欢我？”林欣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尽量用戏谑玩笑的口吻，却在问出这话之后心颤了颤。
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微地张合。只是这颤动的根源，是心动，是心痛，是无望，是害怕，还是其它什么……
不得而知。
一个大男人居然拘谨地低下头去，光头不回答她。
林欣莹进一步凑近，固执地截住他闪躲的眼睛，直接盯到它的最深处去。
光头无处可藏，终于爆发。下一秒钟，他不发一言地捧起她的脸，不顾一切开始狂热地亲吻，那种压抑后的倾泻让林欣莹窒息，也让他沉沦。
林欣莹听到光头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几近喘息。也听到了自己平静均匀的心跳。那么规律，那么一丝不乱。她的脑子，依旧清晰如水。
林欣莹还穿着那如同嫁衣的白裙子。当光头坚定有力的手探入她薄如蝉翼的衣裙，直抵她那两处山峰的时候，她极力控制着侧身闪躲的欲望。她不相信，自己的身体会因为秦深的手滑过而打下烙印。光头滚烫的吻从脸颊上一路细细密密地往下，到脖子，再探到领口，又一路蜿蜒着原路返回至嘴唇至脸颊，直到吮吸到咸的味道。
光头惊异地用手一碰，湿的。他转头扭打开灯，看到林欣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的脸上有几道泪痕，还有一颗泪噙在眼角，将滴未滴。少女玲珑的曲线呈现在眼前，肌肤若隐若现。
光头控制着自己……
一颗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冷却下来，似乎这炽热被冰水一浇，还嘶嘶地冒着烟雾，撕扯着他的心。
他翻身起来，坐在床头。林欣莹依旧躺在床上，很久，两人都保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样诡异的僵持。
“你哭了，你居然哭了……”光头把手在空中晃了晃，终于没有找到支撑而颓然放下。
“林欣莹，我不喜欢你，我真的不喜欢你。你眼里只有秦深……我不喜欢你，谁说我喜欢你？我不喜欢你……”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边说边摇头。他的声音哽咽道，“你个傻女人，以身相许报答我吗？”他看着别处，“可惜想学勾引，你没这个天分……”
光头凝神看着她，心下疼痛难忍，俯下身来用力地亲吻她的脸颊，她的嘴唇。两个人的眼泪交织在一起，他紧紧地抱了抱她，仿佛要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林欣莹，我不爱你，你给我记住。”
他在她耳边说得那么隐忍。但是，决绝。说完，他起身向门口走去。
林欣莹透过模糊不清的泪眼，看着他的背影，高大年轻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静谧而柔和，只是，还有一点孤单。
“光头，谢谢你。我记住了，我一辈子都记得……”
他停住脚步，似乎晃动了一下，有吸了吸鼻子的声音传过来。光头终究没有回头，走出去，轻轻地带上了自己身后的门。
林欣莹便知道，这笔债不但没还清，倒是利滚利，还不起了。
盯着天花板躺了一会儿，眼泪干了之后，思路也莫名清晰起来：还剩一件事要处理，秦深会在十字路口等她。林欣莹忽然觉得步履轻盈，她即将没有心了，随时可以飞向天外。
她静静地走着，看着不远处的秦深走过来，他俩要在中间的十字路口见最后一面。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吴恒远说他今晚有急事，没能来到现场听她唱歌了。林欣莹没问，秦深也没解释。这，算不算一种默契？
“累了吗？”他问。
她点头。林欣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永远都是乖巧柔顺的样子。只有天知道，她是多么倔强。
眼前人。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晏殊》的词。
林欣莹犹豫着，还是抬起手来试图舒展他蹙起的眉。抚平，滑下来，摸摸他的脸颊。亲爱的人啊，别了。林欣莹红了眼圈，什么也说不出口。
秦深竟然也抬起手，覆盖在她细滑柔嫩的手背上。也许是被她恋恋不舍依依惜别的情绪感染吧。
林欣莹的眼泪瞬间滑下，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仿佛要把全部的泪水流尽流干。
“过零点了。生日快乐。”她还记得。
只是两手空空，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不是对的人，何来珍惜？那么，不送也罢。
秦深动容，握住她的手。
林欣莹仓皇地把手抽出，“那么，再见了。”她转身就跑，怕再多呆一秒钟再次沉溺，不可自拔。
“我送你！”他跟在后面喊，伴随着尖利的喇叭声……
“为什么这么傻啊……”秦深喃喃道，他仍旧难以相信那生死一瞬，林欣莹扑过来把自己撞到一边。一切太快太突然，肇事车辆继续狂奔，他记住了那该死的车牌号码。
“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死？我……我怎么可能……”所以她宁愿自己死。虽然是他承诺的愿意为了她的生命付出自己的，虽然他对另一个女子坦言再也不会有为谁舍弃性命而不自惜的感觉，虽然他说要娶她……
林欣莹用这一切来交换他只是情不自禁许下，却从未实现的诺言。是挺傻。
贾笑和吴恒远很快赶到了，他们本就在附近，回来的路上。刚才秦深已经给他们打电话了。
“救护车在路上了……”秦深肩头抖动，“欣莹，撑住……”
贾笑从来的时候，就一眼都没瞧他，她只是扑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莹，不怕不怕啊……”她自己却在发抖，看着林欣莹的白裙已经被血染成红色，依旧汩汩往外冒，地上触目惊心好大一滩。她只能绝望地拨急救电话：“快点啊！快点啊……”对着电话吼叫，声嘶力竭。
以前林欣莹和贾笑老是相互抬杠来着，经常说到的一句话是我冤死了。没想到这回是真的，在人行道亮绿灯，车道红灯的时候，被一个无视交通规则的飙车人撞……
“笑笑，别……别哭。”她努力用以前开玩笑的口吻，“我这回是真冤死了。”
贾笑看着林欣莹苍白的笑容，心如刀绞。“小莹，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都是打不死的程咬金。你忘了吗？你一定要撑住啊！”
吴恒远搂住几近崩溃的贾笑，“欣莹别说话了，留着力气咱们等救护车，待会才有力气做手术。”
林欣莹摇头，“笑笑……我爸妈……”
贾笑重重地点头，“放心，也是我爸妈。”她用尽力气忍住悲恸，还是压不下呜咽。吴恒远也没法直视她，“欣莹，什么也别说了，你会没事的……”可是他们都悲哀地预感她将一去不回了。
她虚弱地点头。眼睛停留在秦深脸上，无比眷恋的眼神，仿佛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灵魂里。
“秦深，我没有……没有力气了。好冷……”
他的眼泪不断掉下来，慌忙把衣服脱下来盖住她，发觉自己全身都在抖。恍惚间，他又记起几年前，林欣莹那天晚上的表白：“我真的很喜欢你，全心全意地喜欢你。再也不可能这样喜欢一个人了，我没有力气了。”
林欣莹的眼睛闭上，喃喃道：“我要离开你，我要重新好好生活。”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却是心心念念着要离开他，开始新的人生旅程，一如她计划的一样。她的脸上有放松的微笑，是憧憬和希望么？
秦深听得心如刀绞。
“不要睡啊！林欣莹！你的新生活还没开始啊！”贾笑喊叫着，她相信林欣莹是听得见的。
可是林欣莹看起来那么累，那么祥和，是熟睡了……
救护车终于呼啸着来了。
“你他娘的！我恨你们！来干吗啊？!人都死了！死了！！”贾笑的哀嚎响彻云霄，她冲过去，要找下车来的医护人员拼命的样子。吴恒远紧紧地搂住她，“笑笑，冷静点，不是他们的错……”
秦深还傻傻地坐在那里，“她是为了救我，是救我……”
贾笑嫌恶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她恨恨地冲他吼，“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再回不来了！林欣莹！我的妹妹！我的亲人啊……”撕心裂肺。
“小莹，你回来！你回来吧……”
只有空空的风吹过，将贾笑的呼唤带得好远：“林欣莹！我的妹妹！我的亲人啊……小莹，你回来！你回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