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落将茶杯死死地攥在手里，茶已经凉了，可是他却毫无要喝的意思。书房中，只有昔相立在庭中。
昔旷抬起袖子偷偷擦了擦汗，显然长时间的站立让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体力吃不消了。陆云落瞟了他一眼，依旧静静地坐着，眉头紧锁。
“也许，我们还可以再拖延一些时间……”昔旷刚说出一句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的不行，他努力咽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年轻帝王的面部表情。
陆云落这一次抬头了，他似乎是在看着他，可似乎又不是。只是，手中的杯子从桌子上被拿起来，在他的手中随意把玩着。许久，陆云落才问道：“他的下落呢？”
昔旷一听，连忙跪倒在地。这一次，是他失手了。不仅派出的死士均大败而归，竟然还泄露了行踪。这一次，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昔旷颤巍巍地开口道：“在段军营地旁边走散了。他，生死不明……”
茶杯被陆云落猛地放在了桌子上，清脆一声，却没有碎。陆云落站起来，踱步到窗前，才道：“一群废物。”声音说的轻，但是寒意却升腾起来。将书房的空气凝固。
昔旷又道：“这次……燕国插手了……侍卫们看清那些人的功夫路数皆是燕国武士，并且……”
陆云落站在明月照进的光影中，他抬起头目光似是望进了月亮里。可是，那却并不是明快皎洁的月亮，那目光也不是轻松愉悦的目光。从他的目光里，看见的不过是永无止境的，永无止境的寂寞……或许，还有无奈。
看见陆云落并没有说话，昔旷又接着说道：“陛下，这是不是意味着燕国也想趁乱分一杯羹？”
陆云落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不，是她来了……”
昔旷不明就里，又追问了一句，道：“是谁？”这话问出来，才决出不妥。他如何能够反问陛下呢？可是，话已经问出来，就只有静静等着的份儿了。
好在陆云落并没有追究，他只是摆摆手，道：“秘密联系完颜修杰，说四王爷想要弥补对于灵薇公主的伤害。”
昔旷心中暗暗纳闷，四王爷明明失踪了。这时候怎么再冒出来一个四王爷呢？难不成再让他自己扮一回四王爷？可是，疑问终究只是疑问。他诺了一声，便退出殿外。
陆云落唤来魏总管，今夜仍召柳妃侍寝。
柳妃娇羞地被带进来的时候，陆云落依旧看着月光。
月光皎洁，陆云落看得痴了。只是，可叹人生不长久，同谁千里共婵娟？她的眉眼，她的一颦一笑渐渐化为明月的轮廓，他恐怕此生，此世，都只能对着明月相忆了……
忽然，心就像是被千层棉布包裹着一般，一层一层又一层……他挣脱不开，喘不过气来。他累，他倦，他生而无可恋。但是，他却不能撒手，相忆月中，相忘江湖而已。
忽然，门被推开，像是一阵风在捉弄他。他沉溺在自己的相思之中，无法顾及现实的世界。
“陛下？”
一声低唤，才把陆云落从思绪中拽回来。陆云落怔怔地扭过头来，才发现眼前，灯下，袅娜地立着的身影是诗柳。
“陛下，夜深了，臣妾伺候陛下歇息吧？”诗柳迎上陆云落的目光，先是微微一低，复又抬起来静静地看着陆云落。
陆云落调整了呼吸，平抬起手，任诗柳服侍更衣。一边闲闲地说道：“叫皇后命人收拾出云珑阁。”
诗柳一边退下陆云落的衣服，一边点头道：“是。皇后早算好了日子，已经把屋子都备下了。”
陆云落点点头，不再言语。许久，他却忽然又问了一句话，这一句话使得诗柳全身一抖。
陆云落道：“你说，朕当初是不是错了？”
诗柳全身一凛，道：“臣妾不知陛下所云何事……”
陆云落淡淡地回道：“尹老将军的事。”
诗柳想了想，柔声道：“朝堂的事臣妾不懂，但是臣妾知道，只要是陛下做的事，就一定是对的。”
陆云落握住她整理衣领的手，顺势揽她入怀。许久，陆云落才道：“其实，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初并没有遇见她，我这一生又会是如何……有时也想，若是没有默许那件事的发生，她这一生又会是如何……”
诗柳的心突突跳着，她明明知道陆云落口中的“她”是指的谁。可是，她却不敢回想。当年？他们也到了话当年的年龄了么？那时候的谁对谁错，谁强谁弱都不过是再正常不过了。只可惜，这些人一旦牵扯到你的心，就会格外的疼痛……
再没人说话，宁静的深夜里各自有各自波涛汹涌的心事。唯有月光皎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