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罢,刘据将笛子放下,忐忑的问着玉瑶道:“我奏的如何?”
玉瑶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一片,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回道:“刘大哥,很好听。”
“就只这样?”刘据的眼里一阵失落,“这支曲子,你听懂了吗?”
“因为之前未曾听过,所以不太明白个中含义,只觉得甚是悦耳。刘大哥,我真的很佩服你。”玉瑶只觉得一阵尴尬,慌忙端起面前的茶盏,喝起水来,仿似这样,可以掩饰掉什么。
““原来如此,那好吧……”刘据的脸上,失落之意更甚,一时之间,竟接不上话了。
于是空气中,便飘散着浓墨重彩的尴尬,各怀心事的二人,都只讪讪的沉默着,不再言语。
玉瑶只觉得如坐针毡,忽不知该如何自处,便起了身,向刘据道:“这样好了,为了回报你的好听乐曲,今天我下厨,做几样你爱吃的菜吧,正好也可用来检验我这些日子来习厨的成果呢。”
“好。就依你所言。”刘据淡笑着应承,无精打采的样子。玉瑶了然于心,也不多作解释,回了刘据一个笑容便转身出了亭子。
玉瑶走后,刘据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苦楚袭来。
要如何说,该如何做,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刘据只觉得心口很闷,便慢慢起身,出了亭子,慢慢的沿着长廊走着。视线流转中,望见了那个这些时日常常被玉瑶光顾的大书房。刘据忽似想起了什么,便调转方向,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许久未曾进入,里面竟是干净了不少。想是瑶儿最近来的勤快,又是喜干净整洁之人,便命下人打扫了一番。
刘据的手轻轻拂过书架的边沿,看着那些之前就已烂熟于心的书籍名册,心里一阵暖意。因知玉瑶平日素喜钻研菜谱,便不自觉走到了专放菜谱的架子跟前。显然这一片的书籍均有被翻阅过的痕迹,刘据的脸上不经意露出浅笑。
伸出右手,随意从架子上抽出一本翻开,玉瑶娟秀的小字随即映入眼帘。
玉瑶做笔记,不似其他人那般,她的标注,就是一个月亮。喜欢之处,月亮的弧度向上,看上去就是一个可爱的笑脸。懊恼之处,月亮的弧度向下,看上去就是一个耷拉的哭脸。看着那秀气的字体,刘据的脸上不自觉暖笑漾开。
合上书本,放回书架,刘据的脸上还是残留着一抹浅笑。慢慢的准备出了书房,刘据的双眼不经意的瞟过了菜谱对面的架子,原本正要加速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取下那本《诗经》,刘据不自觉变得紧张起来。收微抖着翻开诗集,一页一页的查看着。
翻到了《采薇》,那里有瑶儿绽开笑脸的月牙标注。刘据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本诗集她应该全都看过。
不自觉的,刘据的手加快了速度,而翻到了《蒹葭》时,他愣在当下。诚如他所料,这里确也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弯子,但是这个小小的月牙,既不是横躺着,也不是耷拉着,而是一个竖立着的,实心的月牙。那力道重透纸背,而此时却是晕开了,显得模糊不清,许是沾到了什么湿润的东西,现在已经干了。
刘据可以不明白,这实心的月牙意味着什么。但又怎会不明白,这明显的皱痕代表着什么。
好一曲蒹葭苍苍,好一句未曾听过。瑶儿,这就是你用来拒绝我的方式吗?
刘据只觉得心口狠狠的一痛,重重的靠在架子上。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让架子剧烈的晃动,顿时这一架的书籍,有七八成都从架子上掉落到了地面。造成的巨大响声,扬起的厚重灰尘,一时间让整个空旷的书房都陷入了巨大的动静中,可这动静,怎么听,都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在书房外静静待命的丫鬟,听闻了声音都匆忙跑进来,看见刘据苍白无力的样子想要上前去扶,可刘据巨大的一声“滚开!”把她们吓得慌忙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知所措。
“我让你们滚开!耳朵聋了吗!”刘据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跪着的两个丫鬟终于缓过神来,相互搀扶着起了身,匆忙的跑了出去。整个大大的书房,又恢复了死寂。
沉默着,良久,刘据才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忽然,他竟是笑了,可那笑,却是如此冷清。
———————————————————————————————————
太子府·厨房
厨房外的空地里。
“葫芦,菜洗好了吗?”玉瑶一边淘着米,一边扭过头去,望向在不远处卖力洗着菜的那个,被她唤作葫芦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别过头来望向玉瑶,用手腕摸了摸额头的汗珠,笑冲玉瑶答道:“哦,好了,玉瑶姑娘。”
“嗯,好。”淘好了米,玉瑶便进了屋子,葫芦也端着盛满了菜的盆子进了屋,擦干手上的水渍,准备生火做饭。
炊烟袅袅升起,玉瑶的心思也轻盈的飘到了远处。
看着一个个完整的胡萝卜在自己的手中变成了均匀细长的胡萝卜丝,玉瑶满意的笑了笑。这些日子,沈承欢没在身边看着,玉瑶的刀功仍是进步了不少,虽还是不如他那么快,但至少已经像模像样了,不至于笨手笨脚的还能割到自己的手。
玉瑶自己一个人,也琢磨出了一些小小的经验,例如切肉要沿着纹理,才会更容易,肉质也会更嫩。例如做鱼时可以在锅里事先撒点盐巴,才会不粘锅……只是有些事物,碍于刘据身体的原因,不敢随便给他吃,玉瑶便也只好自己默默吃掉。
要是沈石头在的话,一定知道怎样吃胡萝卜才能更香脆。于是,沈承欢的灿烂笑脸,不知不觉便在玉瑶的脑海里晃来晃去。
忽地玉瑶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何故会突然想起他来?
正打算收回自己凌乱的思绪专心做事情,两个陌生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渐渐靠近厨房。
“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呢,我来太子府这么久,头一遭见他发那么大的火。”
“是啊,太子殿下平时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几时像这样失控过。当时我都被吓得跪在地上直打抖,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我也是呢。你说,究竟是谁有这本事,将太子殿下惹得这么生气?”
“要我说,定是最近一直在府里待着的那个玉瑶姑娘,殿下对她的好,全府的人都看在眼里,真不知道她想怎么样,一直都不肯答应殿下。”
玉瑶听着她们的谈话,眉头越蹙越紧,就差打成了一个结。忽然聊天的声音停了,玉瑶扭头望向门外,原来是葫芦正站在门口,使劲掐着那两个小丫头,怒瞪着她们,朝玉瑶的方向努努嘴,示意她们赶紧闭嘴。而那两个聊天的小丫头顺着葫芦的视线,也发现了玉瑶,此时正害怕的望着她,也意识到二人的话定是全被玉瑶听见了。
“紫檀香菱,快跟玉瑶姑娘道歉!”葫芦见玉瑶的反应,心知一切已瞒不过,便冲着那二人训斥道。
只见那俩姑娘眼里也是一阵慌乱,匆忙冲玉瑶福身赔礼,一脸的羞愧。玉瑶只淡淡让她们起身,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就问道:“两位妹妹,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请告诉我,你们刚刚说的‘太子殿下发火’意指何事?”
“回玉瑶姑娘,是刚才,原本太子殿下一个人在书房里,我和香菱在门口候着,忽然听见了里面很多书掉落的声音,担心出事了,便跑进去看看,谁知道太子殿下冲我们一顿骂,就把我们赶了出来。”那个被称作紫檀的丫头唯唯诺诺的答道。
玉瑶约略明白是怎么回事,蹙了蹙眉,叹了口气道:“那太子殿下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应该还在书房。”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
望着那两个丫头离去的背影,玉瑶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