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后,刘据方松开了抱着玉瑶的手,二人复手牵着手,慢慢的走在出宫的路上。
“刘大哥,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玉瑶扭过头,关切的问道。
刘据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道:“瑶儿,战事与和解,你会选择哪一种?”
玉瑶思考了一瞬,回道:“定是和解。”
“为何?”
“若是发动战事,定会造成生灵涂炭,小则良田万顷毁于一旦,大则无辜百姓水深火热,即使是发生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将士的死伤也是残忍无比。若事情能够和平解决,在我看来,就不应该发动战事。”
玉瑶娓娓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刘据在一旁听着,也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玉瑶扭过了头望向刘据道:“为何忽然问我这个?”
刘据的神色,却随即转向苦涩:“你我都懂的道理,父王为何不懂?还是说,其实他也懂,只是不想懂?”
玉瑶隐隐的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何事,也懂得了刘据无奈的缘由,道:“或许……皇上也有皇上的考量呢?”
“匈奴连年来犯边境,父王已然发动将士前去镇压。霍将军纵使有再大能耐,仍会有无数死伤的将士。朝堂之上我问父王,能否不再使用武力,不曾想他竟很是生气。我真的不明白,为何非要用赴死将士的白骨堆起累累功绩,而不能采用更温和的方式对抗外敌呢?”刘据说罢,深深叹了口气,深锁的眉头里似融着道不尽的愁思。
玉瑶望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心情低落。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刘据也诧异的停了下来,转过身子面对着玉瑶,疑惑不已的样子。
玉瑶轻轻伸手,用食指轻轻揉上刘据的眉头,道:“事情再多再烦,也别太担心了。你能够为政事操心,但能否不要深锁愁眉,毕竟这样气自己,也无法解决问题啊。皇上的做法或许有他的道理,倘若你有别的想法,也能够暂时冷静,日后再采用其他的方式,好让他采纳你的意见。可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要让自己太过辛苦,好吗?”
望着这样的玉瑶,刘据心中情动,又不自觉搂住了她,口里喃喃道:“瑶儿,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玉瑶的脸颊又是一阵绯红,心里却隐隐的忐忑起来,却不知这份忐忑,从何而来。
……
出了宫,二人便上了回去的马车。
一路上,刘据紧紧的握着玉瑶的手,满心满眼的感动。玉瑶心中了然,也不多说什么,只任由他拉着,感受着手心内源源不断传送的温暖。
经过闹区,玉瑶不知为何,心内忽然恒生起一股躁闷之感。于是便撩起了帘子,细细看着沿途的风景。刘据微眯着双眼闭目养神,忽感受到一袭光亮穿进车厢内,便诧异的抬头,望见玉瑶正探头向外张望的可爱样子,不禁微微的笑了起来。
可就在她掀起帘子后的不久,玉瑶的表情却是一僵,定定盯着前面不远处的地方。
这是一条专门为卖菜的农贩提供的街道。两旁都是摆着新鲜蔬果的摊位。沈承欢正慢慢的踱着步,在查看着哪里的蔬菜比较新鲜。而在他的身边,俏生生立着一个打扮俏丽的姑娘,而这个姑娘此时,却执意从沈承欢的手里夺过了那个同她的身份打扮毫不相衬的竹菜篮子,一脸清丽动人的笑容。
那位姑娘,是柳星儿。
起初,刘据还为玉瑶可爱的样子而开心,可在发觉她的神色变化之后,刘据只觉得心中一痛,却不知何故有此变化。而当两张熟悉的,正在相视而笑的脸庞出现在了车窗之外时,隔得那么近的距离,终于让刘据弄清楚了,那让玉瑶神色立变的原因。
于是就在下一刻,在宽大袖子下隐藏着的男人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嘶……”感受到了手中的疼痛,玉瑶方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视线暗淡的扭过头来,正对上刘据暗含怒气的眼神。可在玉瑶回过头来的那一瞬,刘据却笑了,虽然他不知道,他此时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刘大哥,怎么了?”玉瑶心中隐隐的感受到了什么,为了确认,仍是疑惑的表情。
忽地,刘据紧握着玉瑶的手放松了一些,却仍是抓着她的手不放,坏笑道:“我手的力道太重,弄疼你了么?”
“有一点……”玉瑶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忽然,刘据猛地缩回了自己原本放在二人之间的手,玉瑶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惯性带进了刘据温暖的怀抱。
斜斜的靠在刘据的怀中,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玉瑶不知不觉就泛红了脸颊。刘据也松开了原本握着她的手,转而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一扭头,嘴 唇在她的额头上轻碰了一下。
玉瑶的脸顿时便红到了脖子根,抬起眼来,忐忑的望向刘据,道:“刘大哥,突然这是怎么了?”
刘据望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邪佞的笑道:“谁让你明明在我身边,却不看我,偏要去看别的男人。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玉瑶终于明白了刘据的意思,悬着的一颗心复又跌落了谷底。她只好放下了帘子,静静靠在刘据的怀中,明明知道不该再去想刚才所见的景象,可满脑子却不受控制般,一直闪现着沈承欢那温柔笑对着柳星儿的样子。
“我们去渭河边走走吧。”刘据忽然开口,似有若无的呵气在玉瑶的头顶盘旋,带着湿热的温度,和隐隐的酥麻感。玉瑶虽没什么兴致,但却明白刘据定是想要疏解抑郁,便定定点了头,于是马车行到前一个街口,便拐了弯离开了。
在集市上挑着菜的沈承欢,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便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在街角拐过了弯离开了。他愣愣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脑海中却不自觉闪现出一个想法,她,是不是也在里面?
“沈大哥,你怎么了?”一旁的柳星儿许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便轻轻扯了扯沈承欢的衣袖,诧异的问道。沈承欢这才反应了过来,心中虽有些微的苦涩,但仍是冲着柳星儿暖暖的一笑,道:“我们再看看吧。你还想学做什么?”
柳星儿转动着自己的大眼睛,思考了一瞬之后,一拍脑袋,便开心的笑了起来,道:“沈大哥,我想学之前瑶姐姐做的那道胡萝卜!”
一想起玉瑶当日切的胡萝卜丝,和自己猜对时,她脸上那抹惊异却感动的笑容,沈承欢心头一暖,扭过头去,笑着对柳星儿应了声:“好,就教你那个。”
……
渭水河边转了一圈后,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水云阁的门口。刘据先下了车,玉瑶也接着撩起了车帘子,却在刚要下车时下意识的抬了头,正对上迎面走来,满载而归的沈承欢和柳星儿。
四目相对时,沈承欢和玉瑶的眼里同时闪过失落。柳星儿见到了玉瑶,却是开心的笑了,快走几步就向玉瑶迎了过来。沈承欢的视线,仍是呆愣的停留在玉瑶身上,刘据察觉了他的失态,心中闪过一丝不爽,而当他抬起头来望向玉瑶,却发现她也正望着沈承欢时,心中的醋意却是油然而生。
于是,趁着玉瑶还未反应过来,刘据的手便伸到玉瑶身边,毫不客气的将她打横抱起,故意的在原地转起了圈。原本正发呆的玉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已是惊吓不已,心中一阵害怕,便下意识的紧紧搂住了刘据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站在不远处的沈承欢,见了玉瑶害怕的样子,心中大惊,担心的想要上前,但在看见刘据脸上阴沉的表情时,却发觉自己的脚像是被人灌了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行动,只听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而柳星儿也被刘据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只脚原本要向前迈步,却定定的停在空中,呆愣着不知所措,只剩下手中提着的菜篮子在空中有规律的做着晃动。
转了几圈后,刘据背对着柳星儿和沈承欢停了下来,心内却是苦涩无比,但面上仍是邪佞的笑着,轻声对玉瑶道:“这也是你光明正大看别人的惩罚。”
玉瑶心中了然,却已是感觉苦涩无比,只一手搂着刘据,一手轻捂着心口,感受着那惊疑未定的狂乱心跳,和自己正粗重局促的呼吸。
刘据一弯身,玉瑶的双腿复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弧度落地,却再不敢抬头望着刘据,一言未发便冲进了阁去。而刘据,则是侧头望着她仓皇的背影,心中的某个地方狠狠的刺痛。
在刘据身后的不远处,沈承欢已然完全明白了刘据的用意,只觉得一颗心整个跌落谷底,面上却漾起苦涩的笑意。而望着这样的刘据,柳星儿也是愣愣发着呆。待刘据转过了身望向二人时,沈承欢和柳星儿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也只淡淡冲他笑了笑,便进了阁子。
进了阁子的玉瑶,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冲到桌边便拿起了倒扣的杯子,为自己倒了杯温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可脑海里,却满是沈承欢望着自己的失落眼神,还有刘据邪佞的笑容和他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警告,心乱如麻。
放下了菜篮的柳星儿,也默默的走到了玉瑶的房里,俏生生立在门口,迟疑着不敢进去。放下了杯子的玉瑶感觉到门口的黑影,紧张的扭头一看,发现来人是柳星儿,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方才安定下来。
她首先冲星儿笑笑,招了招手让她进来,复又拿起了另一个杯子,为她倒了杯茶水。柳星儿也局促的冲玉瑶回了一个笑容,进了屋子后便坐在桌边,端起杯子喝起了茶,迟疑着不敢说话,眼神却留意到了窗棂上挂着的灯笼,微微一愣,又低下了头。
“怎么了?刚才见了我不是很兴奋吗?现在怎么觉得你有点怕我?”玉瑶温柔的冲柳星儿笑笑,问道。
“不是怕你,是被据哥哥刚才的样子吓了一跳。我从未见过他那个样子,一想起来就觉得好可怕。”柳星儿回着话,也是一副惊疑未定的样子,玉瑶不知该如何接话,脸上漾起一抹苦笑。
忽然,柳星儿指着灯笼问玉瑶,道:“瑶姐姐,那盏灯笼,是据哥哥为你重做的吗?”
玉瑶见瞒不过,便浅笑着点了点头。柳星儿便起了身,缓步走到窗前,取下灯笼,细细的打量着。
舞蹈的女子彩袖翩飞,吹笛的男子清冷傲然,柳星儿望着这样素淡的小画,脸上漾起苦涩的笑容。
“瑶姐姐,据哥哥在上面画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他,对不对?”
玉瑶默默的点了点头,不知该接什么好。
柳星儿仍是一抹飘忽的笑容,淡淡的,凝望着灯笼上的女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