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行了礼,直立在摇篮边,哼着歌谣摇着摇篮。金多多经过刚刚那一遭,哪里容易哄睡着。她睁大瞳孔,眼睛滴溜溜的打转,对椿很是好奇。椿注意到宝罗郡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停下手边的动作,垂拱着手臂双掌内扣。“快说话呀,别愣着。”金多多神情热切,手舞足蹈,椿却规规矩矩不发一言。“啊这……”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金多多独自尴尬,手脚并用悬在半空。
细碎的步子从廊间传来打破了寂静,“椿姑娘,晚膳已传过,斛珠姑姑命你去堂下为盈夫人布菜。”传话的仍是个小婢女。椿垂了眉对着摇篮行过礼,匆匆退下。“怕不是来换班的吧,拜托拜托说说话吧,我可太无聊了。”金多多郁闷得很,眼瞧着小婢女探过头来立刻闭上眼睛装死。
“先前郡主诞下,我们三等奴才只能在堂门外庭院里等候,如今斛珠姑姑命我来侍候郡主才得以窥见郡主天颜,郡主生的可真好看。”小婢女小心翼翼扶着摇篮轻轻摇着,金多多听到自己被夸了喜滋滋地睁开眼睛。
“啊!郡主恕罪!庆云聒噪,恼醒了您。”小婢女瞧见金多多睁开眼睛,诚惶诚恐想下跪行礼。
“噗,这里规矩也忒多了,动不动就下跪行礼。”金多多表示很没有意思,又不想让这个叫庆云的婢女自我检讨,于是仰天长笑,手舞足蹈,引得璎珞项圈叮当响。庆云听闻迟疑着起身,探过脑袋瞧见郡主喜乐的模样舒了一口气,“郡主真的很爱笑呢,笑起来眼睛弯弯梨涡浅浅,像极了盈夫人。”
金多多心里忍不住大喊,“继续说啊,我要听,我要听!”举止反应更积极更配合了。庆云歪着脑袋自言自语,“早年北方发洪灾,王爷奉皇命前去治水,盈夫人的家乡就是那时候淹的。上天庇佑,夫人劫处逢生。王爷救下在觞水涧奄奄一息的夫人,将其带到难民营。”“说来都是缘分。北上水灾未平,瘟疫又起,难民营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传染也愈演愈烈。所幸夫人聪慧过人,先是找到了干净的水源,再是召集众人施以隔离。”
“水灾刚过,夫人掩了口鼻拖着娇弱的身躯,前去丛山茂林寻觅药材。幸好夫人是杏林家世,不辞这番辛苦解决了营中瘟疫。”金多多听得专注,直勾勾地瞧着她,庆云的神情丰富多彩,一会欢喜一会忧伤,“王爷一直在担忧瘟疫之事,苦思冥想不得解。一时间得知有人解了营中之患,立刻备马前去请来相助。”“这一来二去啊,王爷与夫人就日久生情了。解了瘟疫之患,王爷带着夫人回京复命。圣上得知灾患立解龙心大悦,不仅赐了咸亲王府食邑千亩,黄金珠宝百箱,还赐了亲笔匾额,正式赐了夫人做王爷的侧福晋。”
庆云说了许久,瞥见郡主津津有味,好像都能听懂似的,心里大喜,斛珠姑姑告诫的话一时间忘记了,继续说了下去。“盈夫人深受王爷宠爱,封号也因此而来,可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夫人的身子自从流过两次产之后,也渐渐垮了。”金多多心下一凛,觉得此事不简单。这时候如果祁嘉一在她身边,肯定要弹她脑壳,高门大户后院争宠乃是家常便饭,这点想不明白还怎么混社会……
终于意识到说错了话,庆云捂嘴急忙下跪行礼,“奴才该死,攀谈主子私事是重罪,奴才知错。”庆云惶惶不安,摇篮里的金多多默默叹了口气,“起来吧您,可折煞我了。”心下琢磨,要不是庆云絮叨这些王府秘辛,自己还不知道爹妈来龙去脉呢,到底还得谢谢这个小婢女。可金多多尚且是个襁褓婴儿不能言语清晰,庆云只能听到咿咿呀呀,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想必晚膳时间过了,椿回到次间喝退了庆云,瞧着庆云的模样不大对,又询问了几句心下了然。“椿姑娘恕罪,庆云喜欢宝罗郡主,忍不住说了几句逗郡主玩,不知不觉说错了话犯了大忌,请椿姑娘责罚!”庆云不敢抬头,眼泪汪汪。“难得这般坦诚,罢了,你且下去休息,随后唤你。”椿难得宽容了一次,庆云抹抹泪高兴地福了福身退下了。椿又招呼了几个小婢女前来推着摇篮走去正堂。金多多对庆云说的那些故事烂熟于心,估计自己的那位额娘爱女心切,乖乖地任由椿抱着入了正堂。
椿踩着碎步走过精绣着仕女图的屏风,在堂中行了礼,将襁褓送入斛珠姑姑的手中后安静垂立在堂下。金多多被斛珠姑姑再次传给了端坐在榻上的男子怀中,她有些讶异,四处张望着盈夫人。斛珠姑姑稳重的声音传来,“王爷您看,宝罗郡主精神头很好呢。”“哟西!你就是我爹?”金多多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祕郎,幼安知道这是阿玛在抱她呢”盈夫人温柔的声音让金多多很安心,她斜倚在美人靠上无意散发着慵懒的娇媚,金多多都看呆了。“哈哈哈哈,不错不错。”面前的这个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粗糙的手抚过金多多额上的碎发。“阿玛看孩子,越看越可爱。”
“贴身婢女呢,给本王的宝罗郡主安排好了吗?”王爷抬起头看向斛珠姑姑。斛珠姑姑是个嬷嬷模样的持重人,福了福身,向堂下的椿挥了挥手示意上前。椿拱手叩拜,恭恭敬敬行了礼。斛珠姑姑接着说,“回王爷,原先点的几个小蹄子乱嚼舌根以下犯上,承蒙夫人仁厚没有乱棍打死仅仅发卖了出去,说出来的话恐污了王爷耳朵,眼下只配了椿这一个丫头。”
金多多伸出白皙的胳膊,想够着这个严肃的阿玛的胡须。“祕郎不必烦恼,椿是斛珠一手调教出来的一等丫鬟,照顾幼安妾身已然安心了。”盈夫人起身将婢女端过来的香片茶递给了王爷。
“不妥,阿盈。”王爷一个眼神示意,斛珠姑姑上前抱回郡主直立在侧。“本王惦记着之前我们痛失两胎,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女儿,是为金贵不可怠慢。”金多多探着小脑袋,一双小手扒拉着襁褓。“没想到,这爹还挺宠闺女,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跟我家那位节奏大师相比。”
金多多对老爸从小就很崇拜,不是因为官场上老金得到公司上下的尊敬,也不是物质上老金经常给她跟弟弟力所能及的满足,而是老金像朋友一样跟她们相处。金多多人生第一个好朋友就是老金,老爸教给她的很多东西比做教师的陈老师还要丰富。“且行且珍惜”陈老师从前对金多多说过的一句话,她现在才隐约懂得。金多多给自己打气,“只要有一丝机会我肯定能回去的,老爸老妈且等着我吧。”
“来忠”,王爷发话了,“在”“着四个机灵的二等奴才,八个灵活的庭院小厮,再物色五个家生子给夫人挑选贴身奴才。”“是”名叫来忠的侍卫长身立在屏风外,恭恭敬敬抱了拳速速退下。“祕郎,妾身替幼安多谢阿玛厚爱。”盈夫人起身拜谢,瘦肩堪堪被王爷扶住,“阿盈,你我无须多礼。你看,我们的幼安笑的多开心呐。”金多多得到信号,笑得更卖力了。“至少目前一切顺利,且看着吧”金多多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