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这一堂语文课实在艰难险阻,陈老师拿着教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金多多则奋笔疾书,汗流浃背,一个不经意的思绪溜达,陈老师的雷达目光就射过来施以眼神警告,转而笑容满面地望向别的孩子们。同桌的祁嘉一笑得花枝乱颤,金多多气不过,忙里偷闲,偷偷地在桌底下掐祁嘉一的大腿。
“来,同学们注意了,六国论目前呢我们已经讲解完毕,但是在高考必考的背诵篇目里它仍有一席之地。那么有哪位同学能够当众背诵一遍?”陈老师和蔼可亲地注视着大家。听到这话,金多多下意识缩缩脑袋,心里不断碎碎念,“妈呀,别喊我别喊我,佛祖保佑阿弥陀佛,上帝与我同在,霍金保佑我叽里咕噜叽里呱啦……”
“哪位同学愿意试试?没有关系噢,我们要大胆尝试”陈老师温柔的目光扫视班级上下,等扫到金多多身上就变成了火炬。后排有调皮的学生意识到陈老师目光不对,小声起哄“金多多”“金多多~”。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金多多觉得她需要换一个星球继续生活。同桌的祁嘉一看她怂的一批,悄声说“我给你鼓鼓劲吧”,金多多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被损友高高举起,“陈老师,多多可以试试!”
“淦!”金多多心里已经把祁嘉一千刀万剐了一千遍。万众瞩目之下,她站起来跟她妈一对视,脸就绿了,当众结结巴巴地背诵六国论。“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嗯,然后,嗯,战不善然后战不善然后战不善……”金多多已经当众社死,祁嘉一这个损友憋着笑低声说“不如改名叫金不善吧”同学们也在低声地笑。陈老师也觉得自己闺女有点好笑,扬起嘴角那一刻意识到自己是老师,必要地掌控一下局面,不能让自个儿闺女又被笑话,含着笑容摆摆手让多多去办公室取六国论的文学资料。
金多多心里对她妈竖起了大拇指,心想终于知道给闺女解嘲了,终于知道疼闺女了,随后像一阵风跑离了教室。祁嘉一看到这丫的身影仿佛在演绎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下意识就想笑,撇撇耳边的碎发继续上课。
金多多跑出教室后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地往办公室挪,她可不想早点回教室。走廊不短,一排列的教室有五六七八班,有的上朗读课,书声琅琅,有的上数学课,公式演绎……多多听着这些声音百无聊赖地附在走廊栏杆上,阳光明朗给她毛茸茸的短发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温度也刚好,她舒舒服服地眯上眼睛,还想感受一会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忽远忽近。多多不想关注,摇摇脑袋试图躲开杂音,但是这个声音似乎又被她的耳朵敏感地捕捉。
“妈呀,这一天天的,我不会被打傻了吧”金多多兀自懊恼,蛮不情愿地离开栏杆。她双手背在身后,故作老成,学着陈老师的模样走过走廊,语文办公室就在尽头。金多多是这个办公室的常客,所以她精准地找到了她妈的办公桌,也精准地找到了搁在办公桌上六国论的文学资料。
抱着资料,金多多离开办公桌。走到办公室门口,她一拉门环,“嗯?坏了?”门环像个固执的孩子怎么转都转不动。“看我大力出奇迹!”金多多在脚边放下资料准备上手,还没使劲门却轻松开了。不过彼时起了一阵无名风,多多一时间睁不开眼睛,地上的资料也被吹开了。她下意识想要弯下身够着那些像鸟儿一样飞窜的资料,可是风很大那个杂音彼时又出现在她的耳边。她眯着眼试图举起胳膊,却触碰到一个粗糙扎人的不知名的东西。
风停了。
金多多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张模糊的男子的面孔凑近了她,她的胳膊正触碰到他胡须遍布的下巴。“妈呀,这啥牛鬼蛇神,离我远点啊喂!”心里是这样想,嘴里吐出来的却是咿咿呀呀。“恭喜王爷,天现异象,红光满室,夫人诞下的小郡主,非富即贵!”“恭喜王爷,恭喜夫人!”“好,本王甚悦,赏!”“多谢王爷!”声音越来越嘈杂,金多多试图听清理理思路,脑袋却不听使唤,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金多多再次醒来已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她躺在摇篮里眼睛缓缓睁开,一旁就有几位年轻女子细声细语,“郡主醒了,夫人”“夫人您瞧,郡主眼神很敞亮呢”“奶娘呢,传奶娘前来”……
金多多很烦恼,“为什么这群人这么聒噪啊?”一时间她蹬腿想要跑路,却惹得那些人笑的更欢了。“夫人您瞧,郡主出生不久体魄却如此健壮呢”“郡主不愧是天赐贵女,夫人有福气”“恭喜夫人,贺喜夫人”……金多多还想吐槽她们,襁褓已经被唤来的奶娘抱起来了。在奶娘的怀里吃饱喝足,金多多以为适可而止了而后又被放在了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这是是一张模糊的女子面孔,但是发出的声音很熟悉。“幼安”,女人温柔的声音微风一样沁人心脾。金多多直直地望着她,试图看清却徒劳无功。回想起来这个声音有点像之前听过的杂音,金多多恍然大悟,难不成是这个声音把她带到这里的吗?这是什么穿越方式?早知道是这样,就应该多向祁嘉一取取经,毕竟穿越剧属她涉猎广泛啊。金多多鼻子一酸,下意识很想那个臭闺蜜,“我妈肯定还等着我拿资料回去上课呢,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好想回家啊,我弟还等着我回去哄他呢”想到这,金多多领悟到了什么叫相思病。
“我是额娘,幼安”,女人温柔的呼唤,唤回了金多多的思绪。她定了定神,恍然又听到堂下有男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奉王爷指令,赐郡主封号宝罗,赏食邑三百!珍宝珠玉五箱!特赐璎珞项圈一副!”听到这,金多多吃了一惊,“艾玛,我这爹妈这么有钱?!”堂下又是一阵“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云云。“但是?宝罗郡主?宝罗?!那不是我昨天晚上吃的菠萝包嘛,还不如叫菠萝郡主呢。”金多多咂咂嘴表示不屑。
“幼安,你也听到了吗,父王很疼你呢”自称是额娘的女人轻轻抚着金多多的脸庞,笑靥如花。“来,额娘给幼安戴上项圈。”襁褓里的金多多任由摆布,戴上项圈之后摇头晃脑,逗得众人欢笑。堂下那几个应该是婢女,其中一位声音稳重,“抱了许久,盈夫人也累了。”“椿,你将宝罗郡主带下去。”被喊到的那个叫椿的小婢女恭恭敬敬走上前来,将金多多抱离夫人走进次间,而后几位婢女推着摇篮车缓缓退下,也走进次间。
椿是个规矩的孩子,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清秀举止也得体。她奉斛珠姑姑的命令,将宝罗郡主稳妥地抱进次间里哄睡,没有像别的小婢女一般聒噪连连过劲儿地活泼,尽想着逗郡主玩。
金多多安静地躺在摇篮里听着周遭的小婢女嚼舌根,服侍郡主的其他三个贴身婢女分别是夏,湫跟冬。夏跟湫正围着金多多打量,夏捂着嘴悄声跟湫说“宝罗郡主长得好丑,一点也不像盈夫人。”湫噗嗤一声笑起来,连声附和。“我吃藕?你才吃藕,你全家都吃藕!”金多多气鼓鼓,挥舞嫩藕节一样的胳膊。
“休得胡言,郡主尊贵,哪里是我们奴才能谈论的!”椿瞪了她俩一眼并喝声制止。冬一屁股坐下来对着摇篮嘟囔地说,“椿姐姐也太小心了,盈夫人向来待下宽厚,我们说道几句也无妨……”还未说完,椿一巴掌扇在冬的右脸上,夏跟湫惊得周身一颤。椿厉声说道,“盈夫人待下宽厚是你做奴才的福气,怎的就成了你妄言犯上的理由!这里一桌一凳都是主子的,没有主子的恩赐,你何来的脸面坐下!以下犯上是一条,不合规矩又是一条,斛珠姑姑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掌嘴二十,自去斛珠姑姑那里领罚!”
冬的眼里含着一汪泪,双手扶着高肿的面颊,恨恨地跑出次间。夏跟湫也敛了声色,低眉立在摇篮一边。金多多听得心惊肉跳,心下暗想,“唬死人了,这巴掌可比我妈她们厉害多了。”椿挥挥手,示意夏跟湫退下。她俩四目相对,恭恭敬敬对摇篮里的宝罗郡主行了礼,低头缓缓退下。
椿目送着她俩退下后转过身来,也恭恭敬敬地对摇篮里的宝罗郡主行了礼,她柔声说道,“郡主恕罪,奴才越俎代庖了。”金多多嗫嗫嚅嚅暗想,“恕罪恕罪当然恕罪,别说她们,我也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