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瑞安王与王妃双双遇刺一事传遍了京城,皇帝病得越来越重,兴许他压根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象征性的发了通火,皇后赶来一劝,皇帝竟把此时全权交由太子审理调查。
乔温群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雕花大椅的扶手,兴致缺缺的看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着新排的“玄武门之变”。许丞相近日在人前需作出爱女贵婿惨遭杀害的老父模样,一双老眼哭得昏花,此刻只听戏词叽叽呱呱难懂的很,根本看不清演了个什么玩意儿。
许丞相捏着袖子抹了抹眼,等着太子看厌烦了给他吩咐正事,看了许久,太子神情不变,台上人不敢停,唱了一遍又一遍,那花枪舞的慢慢迟钝下来。
快到酉时,乔温群才终于抚了抚掌,站起身出门去,丞相一时没反应过来,猛的回神,匆忙跟出门,东宫的马车已经驶到前方,留着许老头在原地发懵。
瑞安王一案审得快,三日后就称抓到了始作俑者,是个山匪头子,声称因对皇室不满,特设下埋伏击杀了瑞安王夫妇。
乔岳峙在新赏的镇北王府中听到这个结果,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一旁侍立的追白问道:“太子今日还有何动作?”
追白生得清秀,偏只瘫了个脸,一板一眼道:“回主子,太子今日在醉仙楼听了一日的新戏——玄武门之变。”
乔岳峙抬了抬眼“醉仙楼倒是胆子不小,这戏排的稀奇。”
“他可真是无半点耐心,这就等不了了…………”
扶摇山上,周霖接了姐姐的信,在萧晚洲面前故作惆怅了半日,只说萧晚洲如今快到嫁做人妇的时候,没有再相伴的机会,把萧晚洲吓了一跳,只好乖乖留在山上。
却说当日宫宴一别,已有六年不见那岳峙,又听说当时他母妃刚过世不久,他孤身一人久住深宫,艰难求生,如今却是打了胜仗封了王,让萧晚洲很是感叹了一番莫欺少年穷。
庆功宴过后,皇帝又开始罢朝休政,文武百官个个急得团团转,眼下都忙着巴结太子和镇北王,给自己奔个好前程。
太子也是奇怪,专盯着瑞安王,把他挑下马后,再回头看着乔岳峙,这战神的风头一过,不过还是个没娘养的野种,也就不再纠结于这突然冒出来的弟弟了,眼下对他来说,心腹大患还得是宫里只进气不出气的皇帝老爹,这人生苦短,该走也就走了,有什么好撑着的,平白给人添堵。
翊坤宫中,皇后轻拈了一颗葡萄,捏在指间滚了一圈又松手放下,她朱唇动了动,沉声道:“召太子入宫。”
等乔温群慢悠悠的晃进翊坤宫,皇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面色不虞道:“刘太医说你父皇虽已病入膏肓,却灯油未尽,近两年内没有性命之忧。”
乔温群懒懒的靠在软椅里,不在意的说:“父皇吉人天相,瘫在床上续命两年也是他老人家的福气。”
皇后抬眼瞥了太子一眼,嘴唇动了动,想想还是开口:“只恐夜长梦多。”
“呦,那母后是想弑君了?”太子笑了笑。
皇帝在位这么些年,可以说无功无过,额外突出的也就只有他的疑心病,打压重臣打压外戚这些点上可谓雷厉风行,绝无二话。皇后娘家是个大家族,内部盘根错节,明里暗里敲打了皇后不少,可惜皇帝软硬不吃,苦恼了这么些年,总算快要拨开云雾见日出,却迟迟等不到皇帝的东风,皇后就老是做噩梦,越想越急,越急越想。
“你父皇龙体抱恙,已休朝多时,眼下战事刚息,正是重振山河的时候,而国事拖欠,实在不可再耽搁。”
太子往椅子深处挪了挪,摆手道:“既然母后如此忧心国事,放手施为便是。”
皇后一梗,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瑞安王这回倒得容易,一是皇帝病重,无暇他顾;二是瑞安王根本无心皇权,只有几个大臣替他瞎蹦跶,没有培养自身势力。
若是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且不说镇北王是否会成长壮大,横插一脚,若是皇帝这口气缓过来,保不准就要收拾太子残害手足的过失。
不能再等了。
皇后是个行动派,一个月后,宫里就传出皇帝驾崩的丧钟声,萧湄正在和萧望然过招,乍一听这钟声,一愣神就被掀翻在地。乔岳峙撒下一把鱼食,池里红鱼翻腾,他轻轻笑了笑。
皇帝没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诏,太子顺利登基,萧湄和两个儿子商量了一晚,萧家在京城过的胆战心惊,不想继续过的这么不踏实,还是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新皇即位不满七日,萧湄就上书乞骸骨,连带着刚打了胜仗受封卫将军的萧望然也自请出关戍边。萧望之更是陈表言说自己不忍老父弱母独自归乡,要携妻同归,在当地乡学谋个差事,为我朝教导出更多栋梁。
勤政殿里,乔温群正想着敲打群臣要先从萧家入手还是先刮丞相一层皮,萧家忙着抽身的折子就摆上来了,他屈指一弹折子封皮,失笑:“萧家窝囊了这么些年,躲不下去竟然就要跑了。”
旁边奉茶的大太监赫然还是先帝身边那个,乔温群瞥了他一眼,轻声说:“这可不是说跑就能跑的……”
隔日,封萧望然为车骑将军,萧望之为户部尚书的圣旨就气到了萧湄,萧夫人抬手给丈夫顺顺气,道:“既已注定,倒也不必过度烦忧了。”
“且看他要如何给我安个罪名来”萧湄一拍桌,“兵权早不在我手中,他待拿我怎的!”
追白无视自家主子沉下来的脸,继续往外蹦字:“皇上封赏萧家二子,是让其与丞相两衡,丞相自恃压对了宝,此番一遭打压,更会卖力摇尾,待势大的萧家尽了用处,便是个威胁,就要被连根拔起。”
乔岳峙越听脸越黑,吸了口气道:“给萧将军下拜帖。”他顿了顿,继续吩咐:“去看看聘礼一般要准备哪些”。
追白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就动身办事去了。
萧晚洲虽然被留在了扶摇山,好歹还有个子承父业的江湖游侠好师兄随时通风报信,她略分析了一下局势,立马收拾下山。
任凭事态发展,萧家倒台只是时间问题,萧家,也必须站队了,世代忠良,是忠于山河社稷,而不是皇帝。
萧大将军对于饭桌上突然出现一个大小姐这回事很是恼火。
“你回来干什么!”萧湄气得饭都咽不下。
萧晚洲一撇嘴,假哭道:“父亲竟然不要我了——”
两个哥哥慌忙来哄,“不是不是,哎呀,不是不要你……”“哎呦喂,别哭了……”
萧湄板着脸不出声,萧晚洲正色道:“父亲,萧家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结党,咱们该是最抢手的才是。”
萧湄一怔,倒是萧望之反应快,说道:“我觉得小洲说得有理,步步退让,只怕步步无路可退。”
萧望然歪着头,一脸的“所以?”
萧湄问:“你要做什么?镇北王不见得有这方面心思。”
萧晚洲笑得眉眼弯弯:“要是大家都觉得他有,他就有了。”
萧望之又反应迅速,脱口而出:“不行!”
“什么?什么不行?哪不行了?”萧望然云里雾里。
萧晚洲喝了口茶,说:“得让乔岳峙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