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萧夫人基因太好,将军府的孩子个个出落得人模人样。大少爷萧望之文质彬彬,端的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小少爷萧望然剑眉星目,潇洒不羁,连萧晚洲也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胚子。
萧望之在及冠这年和萧大将军促膝长谈,父子俩聊了一夜,最后以将军一声长叹“也罢,随你去……”告终。这夜过后,萧望之的妙笔才显露了真正的锋芒。
将军府大少爷连中三元,是真真的文曲星下凡,萧公子的笔落纸生花等等各式传言一时间流传于街头巷尾。
萧望然则跟着老爹在军营摸爬滚打,也算混得风生水起。日子如流水淌过,萧晚洲长到七岁这年,风波初起。
老道士站在将军府门口,左腿搓了搓右腿,瘦骨嶙峋的手爪从破烂肥大的袖口伸出,他掐了掐指,抓挠着一头稻草似的头发,就地窝坐在将军府门口。
萧湄一向贯彻钱要少花的原则,故而将军府连个看门护院的都没有,等他从军营回来,看见这么个邋邋遢遢的老道士,闭着眼靠在门口,还以为家门口死了人,探手一试,呼,还有气。
“这位道长,道长,您醒醒,这睡在门外容易着凉,随我进府再好好休息吧。”萧将军摇了摇老道士。
道士睁开眼,瞅了瞅萧大将军,拍拍衣服站起身,跟着萧湄进了将军府。
“回来啦?”萧夫人出来迎道。萧湄笑了笑“回来了!对了夫人,这位道长恐是遇到难事,咱们能帮便帮衬一把。”
周婧朝老道士微微颔首,说道:“道长不如先随我移步前厅喝口茶歇息一二,家里过会儿便备下饭食款待道长。”
老道士眯着眼点点头,就跟着萧夫人往前厅去。一盏茶的功夫,将军府就有下人来传饭。
一顿饱餐之后,老道士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将军宅心仁厚,然造化弄人,小姐不宜养在府中,不宜啊。”话音未落,那道士竟已行至门前,再一晃神,已不见踪影。
萧湄和夫人面面相觑,均是一头雾水。
入夜,将军府书房里却火烛未熄。
“爹,今日朝中争论已起,竟说您不思边境安危,只顾在京中操兵演马!”萧望之紧锁眉头,语气低沉。
“什么!哪里来的老匹夫胡言乱语?!”萧望然忍不住一掌拍桌,“老爹戎马半生,如今天下安定,他们还想让老爹去打哪门子的仗?!”
萧湄轻叹一声“将士守边天经地义,是我这些年贪恋家中种种了,竟忘乎本分。”
“爹,您心中明白,这怪罪的不是您玩忽职守,相反,就是您太忠于职守,才引来了祸端”萧望之略按了按眉心,继续道“您终日勤于练兵,有心之人看在眼里,难免诸多猜疑。”
对帝王来说,世上最危险的,就是太平年间的猛将。狡兔死,走狗烹……古时的将军们,大多都不得善终。
“咱们问心无愧,谁爱乱猜,就随他去好了!”萧望然满不在乎的说。
萧湄心中通透,便道:“老二啊,若疑心已起,事实如何,也就不重要了。老大,你说说,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爹,这正是今日夜谈的重点,照朝上态势来看,恐怕陛下为了牵制萧家,要从小洲下手。”萧家老大脸上愁容更甚。
“咱家小洲才七岁!总不可能现在就入宫为妃罢!”萧望然急了眼。
不能封妃,先入宫挂上名,等笄礼一过再添个名头也不是不行,早有如此先例……
萧望然明显也想清楚了其中关节,急得跳脚“这怎么可以!陛下比爹还年长许多!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萧湄压下心头怒意,想了想开口道:“萧家世代忠良,抗旨不遵有违祖训,为今之计,只有先把小洲送走。今日那道士来的巧,只需对外说云游道士算出小洲八字不稳,不宜养在京中,择日便可尽快安排小洲离京。”
“这,小妹还这么小……”萧家二少很是不舍。
“没办法了,此事得尽快,你们姑姑早年间嫁与了一江湖游侠,如今隐居在扶摇山中,我明日便让你们娘亲修书与她,将小洲托付了去。”
事情紧急,周婧年少时也是京城第一才女,明白兹事体大,二话不说提笔写信,将军府里匆忙准备,竟赶在第三天就把萧晚洲送上了到扶摇山的马车。
萧晚洲刚开始还云里雾里,周围人都只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而萧晚洲坐上马车后,已心如明镜。将军老爹,老娘以及两个哥哥留在京城,朝中局势风起云涌,恐怕这次自己遁逃只是缓兵之计,过上几年,只怕皇帝还要发难。
山中无日月,一晃眼便是五年光阴。
五年间,姑姑周霖对萧晚洲视如己出,而其实在上山第一个月,萧晚洲便提出拜姑父胥池为师,在山中习武。周霖担心她回京后不适应,每日也教导萧晚洲礼仪舞艺。
每年,萧晚洲都只有在过年那两天偷偷钻回将军府与亲人团聚,渐渐的,京城众人竟忘记了萧大将军还有个女儿养在外面。再加上萧湄前两年称病闭府休养,萧望之自请入学士阁编纂经史,曾经树大招风的萧家已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师父师娘膝下有个儿子胥河,一表人才,就是老爱跟着萧晚洲在夜里坐在房顶上吃烤鸡,周霖老训他俩说这是什么臭毛病,胥池也多次暴打,无果,索性随了这俩师兄妹去。
第五年春节,萧晚洲照例提前一天晚上偷潜入府,打算给自家几位惊喜一下。结果在将军府房顶上还没踩稳,就被二哥萧望然提溜下了房。
“萧望然!你干什么,你提着我干什么!”萧晚洲连蹬带踢。“好你个萧晚洲啊!没大没小,跟谁说话呢你!”
眼看着这俩活宝又有的闹了,萧望之连忙出来打圆场“你们俩都别闹了啊,小洲路途奔劳,先下去梳洗休息吧。”
等她安顿妥当之后,萧夫人敲响了萧晚洲的门。
“娘,你怎么来了,想我啦?”萧晚洲倒出一杯茶问道。
“你这孩子,为娘现在过来,是和你说正经事。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再过几年你也及笄了,总不能把你一辈子放在山上,京中贵人们如今都不认识你,你得慢慢回到大家眼中,以后才好寻个好人家。”
萧晚洲趴在桌子上“啊,所以这件事儿就是今天二哥把我捉下来的原因?”
萧夫人摸摸女儿的头,继续说道:“明日便是年节,陛下在宫中设宴,你便随我入宫,好让诸位夫人都看看咱们萧家小姐多么娇艳。”
把周婧送出门,萧晚洲可开始头疼了,入宫?入瓮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