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英敛起笑意,看着陈应越跑越远。
并不急着追,只是抬手叫下几个黑衣人,“都带走了?”
“启禀楼主,除了戴面具那个,都带走了。”一个黑衣人弯腰,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回答。
“戴面具?”冯英略一沉吟。
到底是宫主,没有抓住他。不过陈应还在自己的手心,还怕他不回来?
嘴角再次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那个黑衣人抬起头,错愕的眼神还未盯到冯英的脸上,便觉得颈上一热,然后便看见自己跪在那里的身子,以及那冒着血气的断颈。
这是……思绪却越来越不听他的指挥。
双眼重重的合上。
冯英在那黑衣人还未倒下的身子上擦了擦自己的剑,狞笑道,“一群废物,只能用来擦剑了。”
而后将剑拿起来细细端详着,忽然看见剑身上还有一丝温热的血迹,不情愿的拿出那片淡蓝色的衣衫,狠狠的擦去血迹,依旧是笑着,只是冷的惊心。
“连剑都擦不干净,要你何用?”
声音很轻,很细,传入每一个黑衣人的耳里都是同样的沉重。
若是云中楼传出不敌绝尘宫的谣言,还要这“天下第一楼”的名气何用?不过白白给别人留了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冯英蹙起眉头,好看的细眉拧住。
只是要有多高的武功,才能逃得出这重重包围呢?
有风吹过,树枝舞的抽风。
冯英一挥手,笑道,“都和我去抓那个陈姑娘,抓到后一人一夜的赏你们玩玩,”
几个黑衣人跃跃欲试,“属下遵命!”
那个陈姑娘的绝世容颜任谁看了都会念念不忘,更不要说几个一直生活在“光棍大本营”云中楼里的年轻汉子了。
”你前面带路,快着点。她跑不远的。“冯英笑着指挥,临走前笑着踢了踢之前黑衣人的头颅,看着那颗头颅轱辘轱辘的滚动着,那一笑,竟然生出无限的寒意与精明。
玄羽蹲在树上,看着冯英越走越远,而树下的头颅已经在滚动。
“引蛇出洞?”
微微一笑,不就是想要引我出来嘛。
来不及多考虑,玄羽一脚已经踏上了树下的人头。同时在心里默念着:这位兄台,对不住了……
刚刚是他放他一命,本想着或许可以瞒天过海,谁知道冯英如此的狠辣决绝,二话不说便是绝路。而此时把这人头踢在树下,可是在提醒自己这人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管他如何,先去看看晨儿。
想来……晨儿或许会在去碧桃谷的那条路上吧。
玄羽轻轻一笑,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相信他的晨儿一定去哪里了,毕竟哪里人迹罕至,几乎没有人找到的。而且,那条路上,她被墨离推下,此时正是需要她坚强与坚定的时候,所以,她一定会去缅怀昔日,给自己增加一点杀了萧琪报仇的意念。
陈应确实在那里。
一树早开的桃花,如云,如雾,如霞,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现实。
陈应静立在桃树下,被割下一片的衣摆飘飘的有点滑稽,只是此情此景,忽略了那衣摆也罢了。
陈应回眸,莞尔一笑。
玄羽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来。
两个人并肩望着下面茫茫的雾色。
那里是碧桃谷啊……
陈应的眼眶一时间有点湿润,那里是自己住了七年的碧桃谷,有一树树的桃花,一条条的溪水,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妫芷,师父,柳宿,鬼宿……
玄羽看着下面,忽然间也是浮想联翩。
当年便是这里,他在下面汲水练功,之后听到了那声惊呼。
这才短短的多长时间啊……
就已经改变了这么多,这么多……
陈应揉了揉眼眶,母妃曾说过,不过哭不要哭……可为什么,有的时候仅仅是看见了熟悉的风景,身边有熟悉的人陪着,便觉得很想哭呢?是感动?
衣袖抬起的一瞬,陈应的嘴角动了动。
这种感觉……可真是好啊。
玄羽看着陈应的小动作,真好,她还是这么能折腾自己,悲悲喜喜的,片刻都不消停。
“咦,搂住,他们在那里。”身后似乎传来追兵的声音。
玄羽微微一笑,我们就在这里,只怕你找不到这里的路!
“晨儿,走。”
不等陈应回话,玄羽打横抱住陈应,翻身跃下山崖,这山壁很陡,在跃下的一瞬,他们分明听见上面有冯英的叫声传来,“怎么跳下去了?你们这是要以死殉情么?”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块尖利的小石头。
玄羽两只手抱着陈应,脚尖试探着踩住山壁上突出的石头尖,减缓他们下落的速度。
依稀还是当年的温度,当年的气味……
因为太过熟悉,玄羽不由的闭上眼,体会着这难得的一刻。
究竟过去多长时间了?他也说不清楚。
远方似有飘渺的歌声响起,带着淡淡的忧伤与欢喜,还有碧桃浓烈的香味,随着风,一起卷过来。
终于安全的落在了地上。
玄羽踏着这松软的土地,一如既往的微笑,“晨儿,没有受惊吧。”
陈应脸色泛红,“没事。”
过了好久,又说道,“谢谢。”
谢什么,为何而谢,玄羽没有问,他觉得,晨儿是在感谢命运吧,所以仅仅是微笑,只能是用微笑来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
碧桃谷,一别七年。
终于又回来了。
久违了,碧桃谷;久违了,常开不败的桃花。
玄羽笑着和一个又一个的人去打招呼,陈应始终走在玄羽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间或微微一笑,看着这些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人们。
回来了,难得的踏实感。
陈应拍了拍身边的一棵桃树,她还记得当年便是如此,妫芷便从树上飞下,嫌自己扰了她的清觉,而后才派自己去扫地,再之后,便看到了师父那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的笑容。
从此难忘。
玄羽冲着陈应微微一笑。
还是给她一个踏实的环境吧,看她在这里,笑的多么舒畅,总好过那些累死人的勾心斗角和强装欢颜。
“师父……你说,若是有一天咱们都站在了俗世间权力的顶峰,该怎么办?”
陈应忽然问道。
玄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笑道,“我的江山,自然便是你的。”
“不。”陈应对玄羽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是说……若是有一天,你我共同争这天下,你当如何?”
玄羽愣住。
原来她想要的,自己从来都不清楚。
“自然……”玄羽认真的想了想,“自然会和你夺这天下。”
很郑重的语气与表情。
陈应微微一笑,心里却泛起淡淡的难过,妫芷说得对,看来无论自己多重要,都重不过他的江山社稷与经纬丘壑。自己……在他心里一直都这么轻吧,轻到他都不会去骗自己,说让她得这江山,成全她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