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跳下马,牵住缰绳。
两边的商铺林立,人来人往,还不时的有人叫嚷着,“上好的茶叶,谁买茶叶这里来——”
玄羽难得的笑了笑,扭头对陈应说,“还记得么?当年也是如此,这么多人,这么热闹……”
陈应嘴角的笑意渐渐凝注。
是啊,这么多人,这么热闹……
可现在不是当年啊,当年这里还是楚国不是楚郡,当年统辖着这里的是楚氏一门,励精图治,国富民强。
当年……自己也是怀揣着相思与怀念,欣喜的上路。
回到了那个羁绊了自己的楚宫……
陈应回头去看玄羽,此番再来,他为何又提起前事?是无心还是有意?
玄羽没有看到陈应在眼底闪过的犹疑,而是欣喜的指着前面的一个摊子叫道,“晨儿,你可要胭脂膏?”
陈应微微一笑,顺着玄羽指着的地方看去。
一盒盒精致的胭脂膏顺着上好的木架摆着,有的青如雨后的天,有的又艳似六月的花,只要是个女子便会对这些爱不释手,陈应的眼里顿时涌起欢喜,“要啊。”
玄羽将手里的缰绳递给陈应,“我去给你买。”
一直隐着的朱雀按捺不住,跳出来道。“主上……这……你买胭脂膏不会让人家笑话吧。”
玄羽瞪了他一眼,自信满满的走过去。
之后……
之后陈应完整的目睹了玄羽从挑选到付钱的全过程。
看起来有点生疏的样子,而且他拿的深红的盒子和他的白衣很不相称。
陈应看来,点点全都是欢喜。
如果一个男人肯放下面子,去为你买你喜欢的东西,那他一定是爱你的。
陈应微微一笑。
街道上忽然大乱!
不远处冒起了腾腾的尘雾,似乎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陈应想起这句话,再看看自己与玄羽特殊的衣衫,要隐藏是不可能了,只好见机行事,瞅机会跑吧。
玄羽扔开手里的胭脂膏盒,两步便飞身上马,一把将陈应抱在自己的怀里,避开人群,疾驰快马。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从一开始,他便清楚的知道陇西之行,注定风雨。
毕竟临近的是大燕的旧都,就凭天合帝那多疑的性子,他肯定会怀疑自己绕道的目的,从而派人截杀自己。
死无对证,挺好的!
玄羽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蝴蝶镖,朝后扔去。
有利器贯入皮肉的声音传来,沉闷的响声。
陈应缩在玄羽的怀里,她是反应得快,可是在快反应的同时,她无法做到动作也快。
忽然看见玄羽朝后扔蝴蝶镖,心里有什么慢慢浮出水面。
还是自己刚结识魏青的时候,在魏青和沈觉休息的房中便经历了一场生死,而那期间,也有类似的蝴蝶镖飞进。难道这一切都是师父有意而为的?
陈应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衫。
手心里的汗,瞬时便染湿了一片。
玄羽无暇顾及陈应此时的想法,只能一个手抱住陈应的同时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时不时的向后扔着蝴蝶镖,以期减慢来人的速度。
身后不时的传来花盆等物件被撞翻的声音,屋顶上也有踩碎瓦片的声音发出。
陈应紧紧的闭住眼。
生活便是如此,很多事你明明不想知道,可就算是你闭住眼,他也会逼着你睁开眼去看。
看清楚这血淋淋的世事,看清楚这勾心斗角的世间。
终于跑到了还算开阔的一片草地上,草尖枯黄,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玄羽勒住马,将陈应抱下来,笑道,“晨儿,你受惊了。”
陈应笑笑,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眼前这个人,救过她的同时,可能也害过她。
她怕自己的猜测对了,更怕的是,自己猜对了,却下不了手去报复他。
便是如此吧……
陈应颠颠撞撞的走向一条小溪。
撕下自己脸上陈应平凡的面具,看着溪水中自己本来的面目,忽然笑了笑,父王,母妃……女儿映晨回来看你们了,你们还好么?
没有回答。
只有清清的溪水,泛起一丝丝的波澜。
玄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陈应的一举一动,忽然想起当年在碧桃谷,他回谷后边发现晨儿在溪水旁自言自语,好奇之余又害怕晨儿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来,于是想来想去,踩断了那树枝,看着晨儿听到声响后慌里慌张的扫地,他便知道,是妫芷在罚她了。
如今的晨儿也是如此,面对着一溪河水,倾诉着自己的心事。
晨儿……
你可还记得八年前的碧桃谷?
玄羽缓缓走近。
却在她身后一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若是这次……
罢罢,玄羽笑着,向后退了退,还是保持这样比较好,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被骗了,也只有满腔的幸福。
陈应站起身,将手中的面皮扔入溪水中。
玄羽一惊。
身后忽然便传来爽朗的笑,“好一招瞒天过海,原来是这般使的?”
玄羽回身,那人一袭紫色长衫,一颦一笑里都是女子般的妖娆,笑容里还带着微微的落魄,“陈先生,在下有礼了。”
末了,顿了顿,又是戏谑的笑,“该叫你陈先生……还是陈姑娘呢?”
玄羽本来就在为自己没有听到这人的生息而烦恼,看到这人又是如此的骄纵,淡淡开口,“敢问先生和何方人士?”
“呦?”那人微微一笑,揖手道,“区区在下,何足挂齿。不过宫主既然要问,那在下便告知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朱雀等人都从树上跳下来,围着玄羽站住,呈拱卫之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此任务共高强,所以还是警惕为好啊。
就连被誉为天下无敌手的主上都没有听到此人的生息……
“在下冯英,幸会幸会!”说罢,冯英绕着玄羽看了看,“这位便是传言中美如谪仙的宫主了?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幸会幸会!”一连两个幸会说完,冯英看向陈应,“陈先生女扮男装,在下本不该如此唐突,奈何有人花钱买你的命……所以,区区在下不才,只好出山动手了……恐怕这位宫主和所有的暗卫加起来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怎么样,陈姑娘,要不你就乖乖的跟我走,说不定我可以保你一命?”
丹凤眼微微眯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
陈应打量着这个冯英,总觉的有点眼熟。
该不会见过吧……
可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见过这么一个自大自负,却又担得起这自大自负名的冯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