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
妫芷闷闷一笑,陈应忽然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我们何曾是他的臣子?”妫芷终于扬起了那还有几分明媚的笑意,抬眸看向陈应,“还算你有几分良心。”
陈应讶然。
刚刚这话,根本就不是她想要说的。
只是,听到妫芷那闷闷的笑,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来。
想起妫芷圣巫的身份,和她时不时就会冒出的奇异的催眠曲,这闷闷的笑也就不奇怪了。陈应也不再说话,小心翼翼的掏出那颗晶莹剔透硕大无比的珍珠,递给妫芷。
“人命关天的事……”
陈应恳求。
“如果他也算作人的话……”妫芷有些气不过,难道这么长时间的口舌,都白费了?居然还要拿这珍珠来救她与他共同的仇人。
“拿来!”妫芷忽然改了主意,很粗暴的从陈应手中抢过那珍珠,“刚好主上身上的伤很重,若是这草原之眼真有那么神奇,我就把它给碾碎了熬药给主上喝!”
陈应听到“主上身上的伤很重”,心里不仅动了动,慌忙问道,“玄羽他……受伤了?”
妫芷撇道,“与你何干?你还是乖乖做你的臣子去吧。”
转身而去,白衣纯净,不染纤尘。
与这略显破落的大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应微微勾起嘴角,竟是一丝难掩的落寞。铁木格,对不起……你真心赠与我的珍珠,还是被我拿出来救治了我的敌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真的无法看着这样一个垂暮的老人,在我的眼前死去。
陈应指尖冰凉,紧紧抓住了自己单薄的衣衫。
“皇上……皇上您不能就这样抛下臣妾啊皇上……”远远地,一个凌厉的女声传来,乍一听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待那女子连滚带爬到自己的身边,方才看清楚那便是曾经荣耀一时的林淑妃。
就算曾经尊崇一时,也落得个如此下场。
陈应冷艳看着林丽容从自己身边爬过,身上散满着一股恶臭的味道,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怎么看都没有曾经的那般的美艳。
“大人……求求你救救皇上啊……”
林丽容许是担心极了,竟然未曾注意站在自己旁边的陈应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慌忙跑过去抱住陈应的腿,声声哀求。
“我怎么救?”
陈应微微一笑,想要扶起林丽容,可她身上的味道又冲的自己向后退了几步,压下心口的恶臭,保持着良好风范的笑容,陈应双眉皱起,这还是曾经的林淑妃吗?
“你个贱人!”
随后赶来的太监慌忙抓住林丽容,抬手打去,“大人的腿,也是你能抱的?”复尔抬头看向陈应,歉道,“大人,此妇被废良久,故而痴心妄想,若是惊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恕罪。”随即又去拉林丽容,“你真是个贱人,好好的在冷宫里待着不行吗?非要给兄弟几个找罪受?”
林丽容脸上鲜明的指印,看的陈应一时间有些心软。
“放开她吧。”陈应好言劝道,“人之常情,还望公公谅解。”
那太监冷哼一声,显然就没有把陈应看在眼里,礼节也只是面子功夫,于是道,“皇上可有令说让此妇永居冷宫,还望大人不要插手此事。”
“大人……求求你就救皇上啊……”
寂静了片刻的林丽容忽然再次狂喊了起来,攥住陈应的衣角,死死不肯松手。
“你放开我。”陈应弯下腰,脸色温柔,“皇上会好起来的。”
那太监微微一笑,“大人可不要空口说白话!”似是警告。
陈应不管不顾,也或许仅仅是看在此刻的林丽容如此可怜的份上,还是坚定的说,“相信我,皇上会好起来的。我有草原之眼。”
林丽容终于破涕为笑,乖乖的跟着那太监回了冷宫。
陈应再次喟然,这就是女人。曾经和王巧珍同样尊荣的女人,只是因为太过拘谨,把自己所有的家生都压在了皇上的身上,故才落得如此可怜的下场。
而王巧珍,做过贵妃,做过歌姬,至尊与卑微,与她而言,没什么不同。
只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会一直努力。为心中那个高不可攀的愿望而努力。这才是女人该有的生活态度。
陈应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入宫室。
妫芷正把草原之眼熬出的汤喂给天合帝喝,天合帝微微的睁开眼,看着陈应,其表不扬,其才却世间少有,甚至还弄来了这堪称珍宝的草原之眼。
若不是顾忌这人如花似锦的前程,可真想让他做自己的驸马啊。
天合帝转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妫芷眼尖,立刻道,“皇上不喝了么?还是这草原之眼熬成的药汤不好喝?”未等天合帝开口,妫芷又道,“要不我命人给皇上拿些藕粥来润润?也难怪,这汤药怎么说都是苦的,皇上这金尊玉贵的,那里受得了这份苦。”
天合帝干脆面朝里,又叹了一口气。
陈应不再说话。
能帮的,自己已经不惜余力的帮了。甚至还拿出了铁木格送给自己的草原之眼。
“圣巫……皇上他……会好吗?”再想到刚刚林丽容那尖利的叫喊,陈应最终还是脱口问道。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连草原之眼都送来了,能不好吗?”
妫芷似是嘲讽,陈应无心理会。
陈应在想着,若是日后见了铁木格,该如何解释?这草原之眼在自己的手心中未暖过三日,便已成药引。
只怕……铁木格会失望了。
自己到底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陈应缓缓走出宫室,走回自己的府邸。
“你可算是回来了?”不用猜也知道是孟凡杨那个丫头,也只有她才可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同自己说话。
陈应微微一笑,蹲下身揉了揉孟凡杨的脑袋,笑道,“是啊,我可算是活着回来了。”
几月不见,孟凡杨瘦了许多,可眼睛却是愈发的明亮了起来,明媚的五官也一日日的生动,陈应看着孟凡杨,往事便一幕幕的闪过脑海。
自己……或许可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陈应笑笑,杀了自己的引荐人,还能这般若无其事,大抵,这世上也只有自己有这样的脸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