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已恭迎阜阳王多时。”王欣笑的虚情假意,“王爷乃是真龙天子,何惧一时困顿,庇佑天下苍生之日,指日可待。”
阜阳王停住那得意的笑,故作老成的扶住王欣,“爱卿此言,甚得吾意。”
“还请王爷进来说话。”王欣反手扶住阜阳王,弯腰道。
“王大人请!”
一阵窸动,半响,有阜阳王惊恐的声音传出,“王大人,你这是何意?”
透过那隐隐的烟雾,只看得到一抹清凉的笑,始终挂在王欣的嘴角,凉的让人心惊。
“微臣……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王欣一改往日老好人的样子,轻笑道,“所以,王爷也不该有……”
……
陈应坐在帐子里,心内默然。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了吧。
裕州一战,不知生死,再此后便又是一场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如草原般的直扑与简单,日后难见了。
陈应颤抖着手触及妆台上摆的端端正正的面皮,依旧是平凡小生的样子,冰凉的面皮贴在脸上,异常的不真实。可……不得不这样,因为他是活佛,是国士,是维系着中原与草原安危于一身的大人物。
不得不还原成最初的,简单却也复杂的样子。
“我来帮你。”
不容回答,瞬间已有一双同样冰凉的手接过她手中的面具,轻轻按在她的额角。
“多谢左相了。”
陈应屏息,努力不去嗅到他身上的桃花香味。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带着这样香的桃花气,辗转在沙场与朝堂之上。
“你可真是狠心。”
玄羽冰凉的手指停住,笑的森然。
“你可知道双目干涩犹如火烧是什么样的感觉?”
陈应不语。
“料想你也不知道,可你居然会想着把这种毒用到我的身上。”玄羽的语气愈发的冰冷,“我还是……太过相信你了。我一直都忘了,我是害得你国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我是你所有罪孽的渊源。”
“知道就好。”
陈应笑的淡然,起身,自己按住自己的面具。
“有劳左相了。”
仿佛没有听到玄羽那诅咒般的魇语,陈应转身,轻轻走了出去。
三十万草原男儿,安安静静的站在草原的山谷间,等着陈应,所谓活佛的一声令下。
陈应上马,绕着这些铁血男儿转了几圈,忽然道,“将士们,裕州吞我粮草,犯我边境,扰我不宁,你们说,要怎么办?”
“杀!”
三十万人,不一样的声音,同样的热情。
齐齐落地,铿锵有力。
“好!果真草原男儿才是真正的男儿。”陈应拍着马在队伍中走来走去。
“将士们,卫家卫国的时候到了,这里——”陈应停下喊话,用腰间的宝剑在山谷间划了一道线,“凡是退到这条线之后的,杀无赦!”
“冲啊——”
三十万人,皆是赤红着双目,驱动着胯下的马疾驰。
对他们而言,马革裹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退到那条线之后,被忠顺王和活佛处死。
两兵在金澜河前碰面。
隔了窄窄的一条河,谁都没有先动。
草原三十万铁骑,齐刷刷的在河边停下,望向缓缓赶来的陈应,他们的庇护神,他们的活佛。
陈应骑着一匹黑色的快马,身着黑衣,腰间也是一条奇特的黑色的腰带。
英姿飒爽。
“国士别来无恙乎?”
王欣上前,抱拳道。
“我是草原的活佛。”陈应没有丝毫的表情,仿若古井,“不是什么国士。”
“你们看看这通身的气派,不是国士,还可能是谁?”王欣还是不忘攀交情,扭头道。
陈应拉开了弓。
“哎,国士您这是何意?”
王欣临死还不忘说几句好话,“您看我们都曾同朝为官,此时对垒皆是身不由己……”王欣身后的将士们也纷纷抬起了弓弩,对准了陈应。
陈应仿佛不觉。
耳边的风吹过,满头长发扬起,猎猎仿若一面黑色的素帜。
陈应眯起眼,那把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草原铁骑紧紧围着陈应,成拱卫之势。
“我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杀了我的信使,如今又想要不折手段的杀了我是吧。”王欣仍不死心。陈应的才华他是见过的,得国士者得天下,这也不是什么秘闻,所以他才冒着危险出来试图拉拢陈应,好让陈应站到自己的一方,为自己以后称霸天下奠定基础。
可谁知……
“这里是战场。无需多言。”
陈应冷声道,还未等对方的人反应过来,箭势已如流星。
王欣躲闪不及,中了一箭。
好在冯英及时赶来,伸手拨开那箭,只是淬过毒的箭头,还是深深没入他的肩中。
王欣身后的将士们纷纷抬臂将手中的弓弩射向陈应,这家伙居然不讲道义,这还算是活佛吗?
草原铁骑们始终都将陈应围在最核心的位置,前方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热血撒来,陈应不曾退却,手中的箭百发百中,未曾错过分毫。
马蹄踏着河水与血水,一步步的逼近。
陈应的手臂忽然软了下来。
眼前这场景……似曾相识。
楚宫那夜,紫媛断她满头青丝,那诡秘的血水,便顺着青砖上的盘曲沟槽蔓延。延在她的整个记忆力,未曾遗忘。
这一次,马蹄踏烂了无数人的尸体,踏着浑浊的河水,朝着不知名的远方奔驰。
“活佛,快射啊!”
有将士看到陈应的面色有瞬间的僵硬,不由喊道。
陈应回过头,冲那个小将士笑了笑。
“一心为着自己国家的人,都是这样的可爱吧。”陈应挥了挥手臂,再次举起了那张沉重的弓,朝冯英射去。
冯英瞥见,轻轻一笑。
目光中那黑衣纤腰的活佛与心中那个娇媚如桃花的女子的影像不断的重合。
就是她。
冯英绝对相信自己的眼神,待看清对着自己的箭头,方才笑出了声,晨儿,你是叫晨儿吧……你对我来说,还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呢。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杀的了我。
除非,我愿意让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