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铁木格擦去额上的虚汗,笑道,“多谢王爷谬赞。”
“那便先说昨天下午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还是玄羽镇静些,撑起身轻轻一笑,桌上的胡桃滚了滚,玄羽捻起胡桃肉,递给陈应,“这位姑娘,先吃些胡桃消消气,方才是我的不对。”
陈应挑眉,并不接那胡桃,好笑的看着玄羽。
“这么说来……那国士是你杀死的?不然于你何干?你为何要说自己不对呢?”
一瞬间的寂静。
有叶子顺着风飘到陈应坐着的地方。
陈应捻起叶子,对着玄羽摇摇,“看到了么?我自有长生天赐予我的这一切,用不起你的胡桃,还请收回吧。”
玄羽的手僵在半空中。
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说些什么。
“主上。”
朱雀在玄羽的背后轻扯衣角,“她说她不用,您就别难为她了,毕竟一个女孩子……”
“这和我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
陈应站起身,笑着走向朱雀,“我是女孩子,可并不代表我就不能接受别人的东西,不过是我知道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雀终于沉不住气,从玄羽的身后走出,狠狠的瞪向陈应。
“没什么意思。”陈应笑着耸肩,“我只是想知道,昨天树林里的人,是不是他杀的。不然……为何他如此急着让我吃下他亲手拨开的胡桃。”
“是我杀的。”
玄羽握着胡桃的手松开,眼神坚定。
“是我杀的。”
“主上!”
朱雀昨天下午就在那树林中,他亲眼目睹了所有的一切。其实刚刚,他只是想要看看执意要将此事闹大的陈应会如何收场,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主上,竟然在明知道这一切的前提下替陈应背下黑锅。
“是我杀的。”
声音很轻,语气很凉。
当年有一个女子在桃树下,一笑如风,而后便扰乱了自己万年平静的心境。也曾经有一个执着于爱恨的国士,女扮男装,只为执掌天下风云。
可惜……无论是楚映晨,还是陈应,都被自己杀了。
被自己一时的大意,亲手杀死了。
“真的是你?”
陈应眼眸微眯,笑的平淡。
“是我。”
玄羽的手垂下,晨儿……恐怕这是这一辈子,你最心甘情愿让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那尸体呢?”
陈应不依不饶,在心内冷笑。
你欠我的,何止是国士的一条命,还有整个楚宫!
“他没死。”
玄羽忽而又抬起头,笑道,“他没有死,受伤了,跑向雪山那里了。怎么样,晨儿,还有要问的么?”
陈应鼻子一酸,晨儿,晨儿……多么亲切的称呼,可他又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做到如此的淡然,称呼着她旧时的名字,仿若依旧是那么的亲昵无间,问出这样淡然的话来。
是啊,陈应已经死了。
死在了这个害了自己也救了自己的男人手中。
陈应抬起头,微微一笑。
既然你承认亲手杀死了我,那么此生……便是如此了吧,相隔千里,偶尔在无尽冰凉的夜中相遇,默然转身错过,不过如此。
“没有了。那你们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陈应快速的瞟过朱雀那张欠揍的恶狠狠的脸,强装笑颜。
“我先走了,免得妨碍你们。”
“哎,对了,还有一件事。”陈应走出几步后回过头,微微一笑,“等到铁木格守孝时间一过,我们就大婚了,还请各位都来参加啊。”
“大婚?”
萧琪依旧抱臂而立,拈起桌上的胡桃,轻轻咬了一口,笑的温柔。
“忠顺王,可是?”
“嗯嗯,是的是的。”铁木格看得出陈应有意针对玄羽,只是觉得,此时若不是不顺着她的话说,日后便再也没有顺着她的机会了。复尔又笑道,“不过草原人是不必守孝的,原是定为后天了,只是她说有些早,便再等等,许是再过一两个月吧。”
铁木格回答的有些含糊,同时也有着小小的雀跃。
“草原不守孝?为什么?”
朱雀好奇的问道。
“就你嘴多!”玄羽瞪向朱雀,脸色阴沉。
“属下只是不知道而已。”朱雀有些委屈,不过那扁着的嘴,圆鼓鼓的脸,怎么都看不出委屈的样子来。玄羽心知朱雀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可自己现在如何开心的起来呢?
“不妨不妨。”铁木格看着今天会场上状况叠发,只好陪笑道,“既是天葬,便是去长生天身旁享福去了,后代只管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何必管他老人家在天上如何呢?”
“忠顺王。”
趁着朱雀发愣的当,萧琪俯下身笑道,“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回了草原,变了许多?”
“变了么?”
铁木格想起自己在朝廷上拉住别人问自己身上臭不臭的事情,还以为萧琪在说这事,于是笑道,“我发现在中原的时候不洗漱就出去会被当成怪人,而且……我也不想住草窝了。”
“额?”萧琪一愣,想起铁木格曾经没头没脑的样子来,微微一笑,“那么现在你多久洗一次啊。”
“我现在很勤快的。”铁木格认真的说着,抬起袖子递给萧琪,“不信你闻闻,我现在五天洗一次澡。”
五天……
玄羽愕然,萧琪满脸黑线。
如果这也算是勤快的话。
陈应看着不远处的四人,看着他们的表情便知道都没说什么好话。无非是女人,是权术。
师父现在……
哎呀,怎么又提起他来了?陈应懊恼的伸回头,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
那个白衣男子,看似笑容温雅,含情脉脉,谁知道,他竟然在自己最放松最信任他的时候,捅了自己一刀。难道生命真的如此残酷么?当自己什么都不再相信的时候,生命给自己安排了几次生死,而当自己开始学着尝试去依赖他,将自己的心思跑马,却被生命狠狠的勒住了缰绳。
是未来太遥远,还是你我太过执着?
你放不下你的皇权大业,我亦忘不掉我的国仇家恨。
那便如此吧,转目成仇,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