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啊,师父。
当年你笑着说十年后,我以为那是非常遥远的。毕竟十年后,会物是人非,也可能会斗转星移。师父,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永不再见?
陈应拥住玄羽。
轻轻的靠在了玄羽的胸前。
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陈应看着玄羽那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勉强扯出一分笑意。
站起身,在开门前又回头去看玄羽。
希望他可以坐起来,可以斥责自己,甚至是怒喝,问自己就这样不管他了么?可榻上的人依旧是那样躺着,没有一丝要动的迹象。
师父,玄羽。
让我再好好的看看你吧。
陈应凝视着榻上那个多次与自己同生共死的男子,生怕这敲门声代表着死亡,代表着从此永不再见。
那敲门声却一点都不体谅陈应的心情。一次次急促的响起,没有半分的犹豫与徘徊,反而一次比一次坚定。像是要催开陈应的犹疑,刻不容缓。
陈应走过去开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孟凡杨喜悦的脸。
那声调带着压抑不住的欢欣与激动,高声道:“大人,左相有救了!”
又是三天。
三天仿若是一个轮回那般漫长。
依旧是势成倾盆的雨。
众人依旧呆呆的站立的小院里,看着那扇紧紧掩住的门。
手心里都是湿的。
不过,可能不是因为雨水的缘故。
又是三天。
玄羽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屋子里平白多了这么多的人。有的缱绻在屋檐上,有的困倦的蹲在角落里,更有甚至,头压在别人的肚子上,脚蹬在一旁的凳子上。
再抬眼,就看到陈应,笑眯眯的坐在床沿。
“你醒了?”
陈应开口,惊醒了一旁睡着的朱雀。
“去把他们赶出去吧。”
“去把他们赶出去。”
两声几乎是同时出口,也惊醒了屋檐上蜷着的妫芷。
妫芷会意的朝朱雀眨眨眼,朱雀一掌拍醒白虎,“嘿,走,不打扰主上的二人世界啦!”
于是,三个人连拉带扯的拽着剩下的那些人往出走,孟凡杨忽然跑过来嘿嘿一笑,对着陈应低声说,“原来你是女的?”
然后再笑着跑出去。
陈应笑了笑,忽而发现一直下着的雨是这么的缠绵多情,而门外那些个下属们都是如此的尽职尽责,尤其是孟凡杨这个小鬼头,从未见她如此的可爱惹人怜惜过。
低头去看墙角那一簇新草,也是绿意盎然,让人想起所有的生机。
陈应看着玄羽脸上的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这笑中复生了。
“看什么?难道我好看的厉害?”
玄羽动了动胳膊,惊觉自己的肚子上已经多了那么大的一个洞,抬眼看向陈应,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你瘦了,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因为心有余悸,陈应说的很轻很轻。
“因为……我拖累你了。非但没有照顾好你,反而还让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天,我该死!”
“哪有……”陈应一把捂住玄羽的嘴。
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又想了想把手轻轻放了下来。
“干什么。”玄羽握住陈应的手,低声说着,“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怎么会呢?”
陈应盯着玄羽的唇,一字一句的说着。
“羽……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呢?”
“咱们之间,为什么要讲究这么多?”
玄羽笑笑,疲倦般的向后仰去,“我睡了多长时间?”
陈应痴痴地笑了起来,“三天加三天再加三天,你说是多长时间呢?”
“可我觉得……我睡了像好几百年那样的久。”
玄羽笑笑,“现在可以告诉我我肚子上的洞是怎么回事了吧。”
陈应站起身,转身走向屋外。
“这怎么可以?”
身后忽然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回头就看见玄羽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捂着那个洞,艰难的抬头看着自己。想起王巧珍告诉自己说,手术后的病人不可乱动,慌忙跑过去,扶住玄羽,焦急的问道,“你没事吧。”
玄羽一脸的痛苦之情被喜悦所代替,反手抱过陈应。和陈应挤在那小小的一张床上。
“我怎么会有事呢?”
明明……他明明就没有受伤啊!
陈应狠狠的挣扎了一下,脸刷的红了,“你干什么啊,外面还有人呢!”
“那又何妨?”
玄羽板着脸叫道,“外面的人给我听着,如果谁敢想不歪一个字,我就剥了你们的皮,抽了你们的筋,谁让你们不会说话,不会从分的想象啊……”
话还未说完,陈应举起拳头,对准了玄羽的肚子。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玄羽笑着支柱下颌,仰头看着陈应,眼光如水,那样子,仿佛在看着陈应,挑衅间又带着几分无辜,在说,你来啊你来啊,谅你也不敢。
好吧,陈应放下拳头,无奈的在心里承认,师父的眼光再一次秒杀了她。
她还真下不了手!
门外立刻有笑声混杂着跑步声陆陆续续的传来,之后是朱雀欠揍的嗓音,“放心吧主上,您可是忘了我曾经在皇宫时是怎么干的了?这种事,交给属下可能有丝毫的差错么?”
又是一阵阵的嬉笑与哄闹。
陈应生气的做起来,“你看你看,这可还有什么体统可言啊!”
“要那么多的体统干什么,做给人看而已。”玄羽懒懒的低下头,微微一笑,手指动了动,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份浅红色的信纸,递给陈应。
陈应看见信皮上那几个潇洒利落的字时,就已经明白了几分。
不过仍旧红着脸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玄羽蹙起眉,凝神想了好一会儿方才笑道,“巧珍说这个是情书。”
“情书?”
陈应奇怪的扬了扬那浅红的信纸,不明白巧珍的嘴里总是冒出那些稀奇古怪的语句来,不过情书……这个也不算难以理解吧。单从字面上来翻译,就应该是寄托情怀情思的书信?
玄羽一脸舒适的躺下,闭着眼睛说道,“她说情书就是男子寄给女子心里想要说的情话。我也不逼你了,我的心意你是懂得的,我要睡了,你是在这里看呢?还是出去看?”
陈应的脸又一红,想着门外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伙们,“这东西……谁稀罕看啊。”
玄羽假装没有看懂陈应说什么,眯起眼睛睡觉。
陈应掂量了半响,再看看玄羽一副真的睡着了的样子,嘿嘿一笑,跑到墙角蹲下,慢慢的,轻轻地撕开了那情书。却没有看见榻上的陈应,早已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透过那微微睁开的眼睛管擦着这个好面子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