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冉看着努力的要把自己藏起来的安景什么都没有说,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假惺惺的说些什么别哭了之类的话,她只是默默的陪着安景,安景哭累的时候,她便静静的将她的头按在她的肩膀上。
她给不了什么劝慰,只能给她一个哭泣的肩膀。
那一天安景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很多关于她跟那个所谓的初恋男友周宇鸣的事情,这中间赵一冉很充分的发挥了垃圾桶的优良品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时安景悠悠的看了湖面很久很久,即便那湖面已结了厚厚的冰,并不无甚好看的,可她还是一眼不眨的看着。
安景想了很多,说了很多,以至于多年后,两人重新坐在一起的时候,安景并不记得当时的她想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冰隐在厚厚的迷雾中模糊不清,以及赵一冉活动肩膀的模样。
周宇鸣便是这个时候去而复返的,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而赵一冉也在那个时刻真真正正的认识了周宇鸣,还有他们的爱情。
当时的赵一冉跟安景已经准备回宿舍了,毕竟大冬天的在冷的要死的空气中谈话是多么的多么的愚蠢一件事情。后来的后来她只看见了一双比雪还要白的鞋子,落在了安景的跟前。都说看一个男人要看他的鞋子,赵一冉想,周宇鸣一定有洁癖,不然,雪后这么脏的地面,如何能保持这么干净的鞋面。
好像理所当然一般,周宇鸣带走了安景,独独剩下了赵一冉一个人回宿舍。回去的道路安安静静的,颇有一种月黑风高杀人夜的错觉。
当然作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大学生她是不怕这些什么什么的,可惜,老妈从小就吓唬她:不听话,牛头马面晚上就会钻到你的被窝里去把你带走。再加上看多了聊斋以及许许多多的探秘故事之后,她就变得愈发的胆小了。而以后这样常常被韩亦东拿来取笑,虽然他老是这样取笑她,可是没有哪一次是让她单独回宿舍的。即便后来他们住在一起,晚上韩亦东也是早早便回来陪她,深夜上厕所更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唯恐让她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害怕。
安景被周宇鸣带走之后,赵一冉心中在一边鄙视着安景有异性没人性的同时还得一边一个人单独回宿舍。
正好积雪未化又加上晚上这个时候正是风大,刺骨的北风吹来冷冷的打在脸上,即便是捂紧了被子也会被吹起一阵鸡皮疙瘩。
赵一冉用手裹紧自己的羽绒服,就是这样的一个空档,呲的一声,她的脚底一滑就四仰八叉的躺在了雪地上。
这个时间段来来往往的路人很少,即便是过来几个,身边都依偎着女朋友。女朋友不发话,谁敢过去拉她,而且拉的还是一个顶漂亮的女生,回去不吵翻天才怪。
摔倒在地上的赵一冉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劲来,索性就躺在雪地上歇一会。反正都被嘲笑了,不如就让他们直接嘲笑到底好了,而且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牛仔裤好像被这一摔给崩开了,所以还是等人都走光之后再起来吧,免得丢人现眼。
“同学,我拉你起来!”还没等赵一冉说拒绝的时候,那人便自作主张的将赵一冉拉了起来,然后可想而知的是……当时赵一冉想死的心都有了,那可不是一个人看见啊,那是无数人呐。她在心里呐喊,神呐,上帝啊,求求你,把他带走吧。
可是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就算是当时她丢脸丢到姥姥家,她也绝不会说这样的胡话,她宁愿被上帝带走的那个是她自己。
韩亦东只听见一阵刺刺拉拉的声响,他不敢妄动,只是匆匆脱下自己的衣服背过去给了赵一冉,然后用身体挡住了赵一冉。
别提当时赵一冉有多恨他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韩亦东早就下地狱了、不过好在韩亦东的衣服不算短,正好遮住赵一冉该遮住的地方。赵一冉将他的衣服披在肩上,扭头便跑,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韩亦东只穿了一件衬衣瑟瑟发抖。
当然,老子说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求不来,所以韩亦东终于不负众望的感冒了,而我们的肇事者也就是赵一冉同学也在安景的威逼利诱群众的鄙视唾弃中半是威胁半是自愿的打发去感谢韩亦东了。
那是他跟韩亦东的第二次不算愉快的见面,用安景话来讲那叫狗血电视剧,用周宇鸣的话来讲那叫英雄救美,用韩亦东的话来讲那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用赵一冉自己的话来讲那叫做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而赵一冉每每想起这一刻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就像是一个人得了癌症在写遗言的时候,突然医生回来告诉她误诊了,她又一次获得了生命。她开始忙不迭的感谢命运,珍惜健康,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了。惊喜永远都在你想象不到了时候到来,不然也不会叫做惊喜了,既惊又喜嘛!
记忆的弦就这样被轻轻的拨动,弹出一首颇有韵律的歌。赵一冉跟安景是歌词,而韩亦东跟周宇鸣是曲调,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奏着独属于他们的青春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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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景常说,如果赵一冉是个男人该多好,她安景一定就非君不嫁了。彼时是赵一冉与安景认识的第二年,安景与周宇鸣认识的第七年,赵一冉与韩亦东相识的第十天。
后来每个孤枕难眠的夜里赵一冉都会想,或许没有一年后的那件事情,或许她们还是会这样无伤大雅的开一辈子玩笑,只可惜,今日不知明日事,她们谁都想不到那一件事,会深深的伤害她们到如斯境地。
那一年,安景被勒令退学,韩亦东无故失踪,而她的母亲也随继父寄居法国,一茬接着一茬的打击接踵而来,她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众叛亲离了,更甚的时候她甚至想到了寻死。
赵一冉摸摸自己的小腹,那里也曾经住过一个小生命,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被她无情的杀死了,她就是罪人,是刽子手。
传说,这样夭折的孩子是要来索命的,五年了,她宁愿她夭折的孩子带走的是她自己而不是韩亦东。
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亦东摔门离开的背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从她的体内一点一点的消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然后一直便是五年,而她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