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的地方,没有一点人情味。他们,她们,从来都拒绝表露自己的真实感情。
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逃避的问题,比如我每次问母亲为什么总是冲着父亲大吼大叫,叫嚣着让他去跟那家人算账,母亲只是摇摇头,眼神空洞的看着远处。那家人是我的奶奶和叔叔,从小没感情,叫的不亲。还有每次外婆打来电话,母亲总会气的生几天病,班都上不好,父亲也不闲着,总是趁这几天和母亲吵架。所以我小时候害怕的事情有三件,虫子,奶奶来我家,外婆打电话。
我叫林嘉渔,来自北方的一座小县城。我讨厌自己的名字,明明出生在北方,我的名字听起来却有种南方海边潮呼呼的味道。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个名字也能有另一层含义。也是在这个小县城里,我遇到了周遇。我喜欢周遇,他在另外一个城市读书,学习很好。我想我会永远记得第一次遇见周遇的时刻,我从未见过那样清澈的眼神,他的眼睛淡漠疏离,却又明亮。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包裹在清晨迷朦的雾气里,看着清清爽爽,却总好像隔着那么一点距离感。少年那样挺直的背,承担了我所有青春年少的怦然心动。有人说,少年就是少年,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们是少年,这句话用在周遇身上,一点不为过。因为家里生意上的合作,我母亲也见过他,却说他的眼睛有几分邪气,但这并不能抵消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惊艳。他的一颦一笑,都可以拿来彻夜长谈。他的人生里,有他自己的随意琐碎,也有我的专注凝视。很多人回忆起青春,都会觉得读书时候的恋爱,是最轻松最莽撞的事。能在全校面前宣读国旗下的讲话,却在见到他后脸红心跳加速,很多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你好”,这大概是暗恋者的通病吧。表面云淡风轻,内心里早已波涛汹涌。很多年以后才明白那句话,爱是扬州十里,灯火不休,二十余年,福气却只想分予一人。我和他的故事,不过是人生中的既定。那句一帆风顺,并不是真正的祝福,而是离别的开始。就像那句话说,命运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是馈赠还是惩罚,只有自己知道。
我还有个死党,叫陈燃。用她自己的话解释,“燃”这个字非常适合她。嗯,她确实很燃,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些因为她而燃爆了整个青春的时刻。我的高中是一所跳板学校,何为跳板学校,陈燃是这样跟我解释的,以前学校每年都会教出考进B大的学生,市里就会把这些任教老师调到市里任职。何为B大,那是高三学子和家长心中的象牙塔。后来,学校再也没有出过考进B大的学生,也再没有教学生考进B大的老师。
说到陈燃,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高一刚开学,老师让自由找座位,我刻意挑了靠窗的位置,方便发呆。陈燃二话没说,抱着书就坐到了我已经放好书的座位,我哭了一个下午。熟识以后,她对我说,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有人能哭一个下午的......。我们学校曾经开设了一门当地旅游文化课,美其名曰既能宣传当地特色,又能带学生亲身实践,让学生每人交一百块的年票。陈燃这人,不跟她提钱,还算个正常人。最后陈燃在这位老师的课上直接破口大骂“一个好学校应该想的是怎样给学生带来资源而不是整天只想着从学生身上捞好处!”这句话振聋发聩,当场让那位老师无地自容,不久之后就辞了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根本不是老师,而是学校领导的亲戚,一个票贩子。陈燃人聪明漂亮,是很多人心中的女神,这件事让所有人对陈燃刮目相看,也让陈燃从神坛上的女神变成了“市井泼妇”,再也没人敢冲她吹口哨递情书。其实没什么可奇怪的,陈燃留过学,思想开放,觉得课堂的问题就应该课堂上解决,而不是忍气吞声或者投匿名信。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我在陈燃吼出那句话的时候觉得她帅呆了,这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觉得一个女生可以用帅来形容。陈燃之所以会来到这所一本率不到40%的学校,外面传言她父母并不是亲生父母,她是被领养的,因为户口问题,养父母懒得再为她上下打点,直接把她送回了户口所在地。事实是什么我从来没问过,我想等陈燃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听。
高二的时候,我们班转来一个女生,叫张逸。她长得不高,圆圆脸,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她坐在我后边,安安静静的,班上也没什么存在感,一直都是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好像每个人的班上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吧,因为一些原因比如胆小,性格安 静,身材不好而找不到可以作伴的人。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一次升旗活动,刚好那天也要进行宿舍评分。升完旗回班的路上,我看到张逸被同班女生高玥拦住,“诶张逸,地上有垃圾还没扫干净呢,你快点回去啊,”我看到张逸涨红的脸,良久才挤出一个字,“好,”看着张逸离去的背影,我懂了点什么。铃声响起,我才见张逸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我问她,“你怎么......”她看着我,笑了笑,“没什么,”说完继续低头写题。好像每个人的高中时光里,都有这么一个人吧。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唯一的存在感是被人私下议论是个怪胎或者自闭症患者。在老师要求自由结伴完成小组活动的时候,会看到她们找不到伴的窘迫。其实我蛮有同感的。在初中时候,我也是如此,那种对自由结伴的恐惧似乎与生俱来,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我人生恐惧的第四个问题来了。曾经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很多又冷又硬的饭,走很多又黑又暗的路,也不觉得自己可怜,直到陈燃的出现,我才明白原来有人陪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