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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打水记

第一天,王洪福便在后院放了两个大水缸,给他们一人两个木桶,吩咐他们必须在两个时辰把水缸里打满水。如果在两个时辰内没有完成的话,处罚就是将水缸里的水倒掉,次日重头再来,直到把水缸灌满为止。

“啊———”王子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尖叫一声。

王洪福恶狠狠地批评了王子平:“啊什么啊,你当爹的话是开玩笑吗,还不快去拎水!记住,不许打咱们家那口井的水!”说完,将手里的四个木桶丢给王子平和牛富贵。

牛富贵微笑着欣然接受,王子平却口服心不服。

不是要教我们武功吗?给什么破水桶打水,怎么干这与练武不着边际的事,这和练功有关系吗?

王子平撅着小嘴,心里想不通,很不服气。

牛富贵明白师傅的用意,抱拳谢道:“多谢师傅指点。”两只粗大的胳膊拎着水桶高高兴兴地奔出后院圆门。

王子平抱怨的不仅仅是王洪福交给他们的这个任务,而是不让就近打自家井水,最近的一条河离他家也有几里路。

这对于牛富贵来说,丝毫没有畏苦怕怕难。对于现在的他,没有什么比练功更重要的。

王洪福脸上浮现一抹微笑,随即态度强硬,对王子平大声训斥:“你这个兔崽子,好好向你贵儿师兄学习。才这一点苦就吃不下去啦,那当初让你放弃,你为何不听!既然选择习武这条路,你咬着牙也要走下去,还不提着桶快去!”

王子平斜瞥了一眼自己的爹,很不情愿地抓起桶走了,他的不满王洪福全都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心孤气傲、倔强的个性倒是和我儿时一样,现在不挫挫他的锐气,只怕将来他肯定会容易感情用事。如果这孩子将来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宗师,那么总有一天他会碰上让他感情用事的麻烦,现在正好打磨打磨。

王子平两手提两只水桶,箭步如飞,一下子冲出圆门。

王洪福望着王子平的身影,不禁叹道:“这小子的轻功练得倒是很扎实,看来他腿上的功夫肯定花了不少时间,现在欠缺的就是手上那股劲!”

嘿咻...嘿咻...

巷子里传来阵阵铿锵有力的喘息声,一个身影从远处跑过来,正是牛富贵。

手里提着那两个水桶,里面装了满满的水。牛富贵满头大汗,脸上通红,手臂上青筋冒出。

而紧随其后的王子平,比牛富贵小四岁的他,也是提得面红耳赤。师兄弟二人这次是拼了命,再苦再累也绝无怨言,这条路毕竟是他们自己选的。

“等一下,贵哥,这桶好像不对。”王子平突然停下脚步,喊住牛富贵,似乎发现了什么。

“怎么呢?平弟!”牛富贵听到他的叫喊便停下来,赶紧问道。

“你看!”王子平放下一个,语气略带一丝怒气,提起另一个水桶朝向牛富贵。

咦?这水桶下面在漏水,师傅他怎么给了我们两个破水桶?

纳闷之余,忽然想通的牛富贵拍了一下王子平的肩膀,笑着说道:“平弟,不要生气,我想这一定是师傅在考验我们,看看我们的恒心和毅力。喔,不说了,快点走吧,要不然这水快要漏光啦!”

说着,牛富贵提起两个水桶跑在了前面。

王子平咬紧牙关,哼了一声:“不管了!”大步迈开,追赶牛富贵。

两人到了后院,水赶紧往缸里倒,就这样来来回回几十趟,到最后两人累得肌肉酸痛。

两人看了一眼水缸,又对视了一眼,无奈的道:“才到一半,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王洪福很关心这两个小家伙,想看看他们的状况,便来到后院。

“哈哈哈......”

听到笑声,汗流浃背的王子平转过头一看,原来是王洪福。

“爹,你为什么要让我们拿两个破桶去打水,这不是为难我们吗?”王子平说这话时,一脸的埋怨和不高兴之色。

王洪福冷笑道:“哼!我如果现在对你们宽松仁慈,对你们不苛刻严格的话,以你们的练法恐怕到老了才能在江湖上立足!”

牛富贵点头应道:“是,师傅您全是为了我们好。”

王子平脸红到脖颈,微微低头,说道:“爹,是子平错怪您呢,没有理解您的良苦用心,我知错。”

看着牛富贵、王子平,王洪福忽然发现他们都长大了不少,这样的辛苦算是没有白费,心里高兴却不流于外表:“贵儿,子平,你们能明白我的用心就好。实在不行,也不要太勉强自己的身体。但是,打水你们还得用这个破水桶,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王洪福转身离开了。

牛富贵对王子平说:“太阳快下山了,得抓紧时间啦。平弟,我们走。”说完,拿上两个水桶走了。

王子平头一昂,看着渐渐西去的太阳,用力握紧水桶,提起来就往外奔。这一次他的积极性暴涨,不输牛富贵。

牛富贵急忙说了一句:“平弟,等等我。”两个小家伙重新燃起斗志,就算前方有再多的障碍也无法阻挡。

一晃两个月很快过去......

牛富贵和王子平的步法练得炉火纯青,就连轻功也更上一层楼。

但是,他们还是未能完成王洪福交给他们的任务,把后院的两口大缸倒满水。

唉!唉...不停地叹气,心里堵得慌。

牛富贵一开始的意志力到这时也有些动摇,渐渐不相信能够把这口大缸灌满,累得全身乏力。

王子平这几日也没有了干劲,身体乏得可以。他没想到这修行居然会如此累人,和他以前所读的武术书籍上古人的方法---“北斗功”和“露水功”完全不同,倒有点和少林寺的修行相似。

王子平心里开始有点佩服王洪福,和六岁时看到爹在江湖中行走的那种敬佩截然不同,而是觉得自己的爹对武术琢磨研究的那种造诣。

王洪福恰巧过来想看看他们完成得怎么样,朝那两个大水缸低头瞧了一眼,走到王子平他们身旁。

王子平有点畏惧,但还是鼓足勇气地问王洪福:“爹,我想知道别人为什么都叫您‘粗胳膊王’?”

王洪福望了望王子平,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想起来问爹这个?‘粗胳膊王’只是个绰号,是江湖上朋友对我的抬爱而已,其实我受之有愧。不过,你爷爷当年凭借翻杠子的本事倒是在沧州城出了名,我那时还很小,不过他鞭笞我教我翻杠子,跟着你爷爷走南闯北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牛富贵听得很入神,投射出羡慕的目光。王子平反而低下头,什么也没再多说。

王洪福看到两个孩子反常的举动,先问了牛富贵:“贵儿,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羡慕’,对吧?”

牛富贵肯定地回答:“嗯。师傅,师公他老人家真厉害,我听我爹说起过。”

“是嘛。”王洪福转头又问王子平:“子平,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王子平只是说了两句,但那两句却让王洪福震惊。他这样说,我的爷爷这么厉害,我不配做他的孙子...无论如何,我要努力,总有一天我要赶上爷爷。

虽然王子平这样是大放厥词,但小小年纪竟能如此,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对他刮目相看。

牛富贵拍了一下王子平的肩膀,不服输地说道:“平弟,有这等雄心壮志我真替你感到高兴,但我也不会认输。”

王洪福理解牛富贵此刻的心情,这孩子怕是想尽快见到他的爹,和他爹在一起。

翌晨。

阳光明媚,屋外处处鸟鸣。从这几天提水灌缸的体力修行和食量的大增,王子平他们发觉各自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开始长肉,慢慢变成结实的肌肉。

王子平朝天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显现出一副疲倦之态。而牛富贵从隔壁的房间里走出来,睡意也仍在。还没有完全清醒的两人,被王洪福一喝吓了一跳,立马都如梦初醒。

王洪福语气很强硬的道:“子平,贵儿,给了你们这么多天,今天如果你们不将这两口缸在太阳下山之前灌满,我明天会给你们一人再加一口缸!”

说完,扬长而去。

一听这个,两个小家伙心里万分焦急,鞋子往脚上一套,朝后院奔去。

王洪福讥笑一下,心想:不刺激你们,你们是不会给我认真起来。能不能通过这个考验,就看你们能不能领悟到这一点。

王子平他们提着水桶就出门打水去了,虽然水桶不像少林寺的锥形桶那么苛刻,不过你若是放下来偷会儿懒,桶里的水可不会等你。

他们俩匆匆跑向后院,两人各自将提的水倒进自己那口大缸内,然后又去打水呢。

接连往返数次,缸里的水还是上升很慢。

王子平倒完直接拉住牛富贵,开始分析道:“贵哥,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打水,太阳下山也未必能把这两口缸灌满。我爹他有意为难我们,我们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只让我们两把这两口水缸灌满,只要把这两口缸灌满,也没说怎么灌满,只要打满水就行,是不是?”

牛富贵顿了几秒,然后说道:“是啊,师傅好像的确是这么个意思,你想到了什么......”

还为等他把话说完,王子平插嘴道:“对啦,我们先一起把你那口灌满,剩下那一口我们再齐力将它灌满。只有这样,我们才不觉得坚持不下去。”

“好主意,平弟,你太聪明了。”

两个人顿时开了窍,不再单干。王子平他们来来去去,水往一口缸灌下去。一次又一次,看着水缸里的水明显上升许多,就更加有动力。

大半个上午,两人终于将一口水缸灌满,累得他们背倚在缸上,汗水不停地往下滴落。

中午,王氏叫他们吃饭,王洪福还是出去打鱼未回,两个小家伙饿得前胸贴后背,端起饭碗把饭直往嘴里送。王氏看见此状十分惊讶,叫他们慢点吃,别噎着。

吃完饭两个人急匆匆地跑到后院,酒足饭饱,两个人体力十足,慌不择乱,步法稳健身形如风,很是迅速。

腿法依然不慌不乱,就是在面对巷道转弯的时候,他们各自的步法都有条不紊。水桶虽然摇摇晃晃、洒了一地,但他们没有时间在意。他们只想赶快将所提到的水灌进水缸,在太阳下山之前结束这段苦修。

一个时辰过去了......

王洪福刚好从外面回来,想看看他们这次的考验完成得怎么样。

没等他踏入后院,就听到里面传出这样的声音:“贵哥,我们总算打完呢,累死我啦!”

“是啊,平弟,多亏你聪明想出这个办法,要不然太阳下山之前,我们也不会将水缸灌满。不过,这个办法我们还是别让师傅知道,否则我们都得受罚。”

“我想不会的,我爹他可能希望我们这么做。不然我们两各自灌满自己的水缸,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灌满呢?!”

“咳咳......”一阵干咳声从圆门另一边传来,不多时王洪福从那边慢慢走过来,两个人顿时傻了眼,觉着刚才的话都被王洪福听到呢。

王洪福讪讪一笑,立马严肃道:“哈哈!你们两个小鬼别以为自作聪明就可瞒天过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岂不知还有‘隔墙有耳’一说嘛。子平,你在私塾的书白念了吗?”

听王洪福的口气,王子平感觉似乎有责怪他的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地问道:“爹,您难道不是有意让我们这样做的?”

牛富贵在王子平身后,扯了扯王子平的衣角,轻声的说道:“平弟,快别说呢!”

我先吓唬吓唬他们,锻炼一下他们的心理承受力。

王洪福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厉声叱责:“贵儿,子平,我之所以让你们这样修行,自有我的用意。你们竟然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还敢顶嘴,我要惩罚你们,让你们以后长长记性!”

王洪福面暗如灰,表情凝重,态度严厉,这让哪个小孩见了都认为是“瘟神来了”。牛富贵刚欲辩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敢吱声。

王子平恰恰相反,面不改色,淡然地回道:“爹,您只是让我们在太阳下山之前,将这两口缸灌满而已,并没有规定我们用什么方法。也说没有做到就要加罚两口水缸,仅此这些。”

被王子平反驳得无话可说,王洪福突然由怒转为喜,笑道:“哈哈~子平子平,你小子竟然能够领悟爹的用意,不错不错!我用两口水缸不仅为了让你们修行锻炼自己,还要让你们有团队意识。一个人再厉害再强大,也敌不过百人;一根筷子容易折断,十双筷子就很难折断,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师傅果然如平弟所说的一样,这是对我们的一个考验。原来师傅想我们明白这个道理,真是用心颇深!牛富贵露出一丝笑容,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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