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随着一阵悠长的铃声回荡在校园中,原本寂静的校园顿时嘈杂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
“也不知道我儿子考的怎么样啊?”
“听说今年试卷难得很呀……”
校园外,顶着炎炎烈日的家长们听到铃声后纷纷起身聚集到校门口,也顾不得人挤人的难受感,焦急地张望看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出来。
“哈哈,小苏子,咋们总算是解放了!”陆陆续续从考场出来的学生中,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学生从后面拍着前面一个戴着眼镜略显削瘦的男生肩上。
“看把你乐的!”苏恒扶了扶被拍外的书包肩带,白了他一眼。
这是苏恒连续两年的同桌兼死党,王辰光。
家里做房地产的,具体有多少钱苏恒不太清楚,不过光是他所知道的房产就够王辰光啥事不干,糟蹋一辈子了,是个学校里出了名的二世祖。
“那可不是,都说高中三年如地狱,你王哥我那如今也算是走过一趟的人了。”王辰光顺势搂着苏恒,得意地吹着。
“你家地狱是用来天天睡觉撩妹打游戏的?”苏恒鄙视地斜了他一眼。
“重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结果。”王辰光脸皮也是颇为厚实,一副不以为耻的表情,苏恒都懒得怼他。
“好了好了,管他那些干嘛!反正今天都毕业了,咋们是不是找地方乐呵乐呵,你王哥我请客。”王辰光搂着苏恒,挤眉弄眼地对他说道。
“我今天还有事。”
“都考完了还有个毛事啊,还不放松放松?”王辰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我爸住院了,我今天要过去看看。”
“额……好吧,要我陪你看看吗?”王辰光兴奋劲顿时减下来了,想到貌似苏恒他爸都住院半年了。
“没什么,就是老伤犯了,估计过几天就好了。还有你也不用陪我去了,我自己去就行了,知道你那性格肯定憋不住。”
苏恒听到王辰光的话后,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随即耸耸肩,笑着拒绝了王辰光的好意。
“那行,那我先走了,我那一大家子都在前面等我呢,过几天找你玩啊。”王辰光也不坚持,嘿嘿一笑。在校门口看到了家人在向他招手,和苏恒打了声招呼后就小步跑出去了。
“行。”苏恒好笑地看着王辰光急不可耐的样子,随口答了一声。
周围的其他人有的也都和王辰光差不多,个个和脱笼的小鸟一样,随着阵阵兴奋的嚎声归心似箭的额溜出校园;有的则似乎因为考得不理想面色惨白,甚至有的女生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在场外哭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每年都有。
苏恒没有关注他们,或者说就算看到也无动于衷。
他现在可没空关注这些,甚至连刚刚考完的高考对他来说也比不上那件事。
算算时间,应该今天要出来了吧。
想到这,苏恒不由地攥紧拳头,低着头默默地从大门的一角走出,避开中间热闹嘈杂的人群。
没人注意到这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哪怕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在意什么。
对大多数人来说,今天,是狂欢的日子。
苏恒没有回家,他在路边买了两盒盒饭后,直接坐地铁到市中心的一家医院。
医院看上去十分现代化,四周停满了各色的汽车,哪怕是下午,人流量看上去也十分大。在其大门口,写着龙飞凤舞的七个金色大字“金陵市第一医院”。
这就是苏恒他爸住院的地方。
倒不是说苏恒他家有多有钱,生病能住这里。恰恰相反,苏恒家庭过得一直比较拮据,而现如今却在这个大医院住了半年,可见苏恒他爸的病情并不如他对王辰光讲得那么轻松。
刚到7楼,苏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
“兰医生,我爸情况怎么样了?”苏恒赶忙追上他,有些焦急地问前面那个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一叠文件的医生。
兰医生听见有人叫他,下意识回头后看到是跑过来的苏恒,表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不自然。
“啊……苏恒啊?你今天不是高考吗,考完了啊。”兰医生脸色随即恢复正常,笑呵呵地和苏恒打招呼。
在苏恒爸爸住院的半年里,苏恒晚自习经常都不上,晚上都跑来这照顾他爸。说实在的,兰医生很喜欢苏恒这个孩子,但是他爸的病……顿时,他看苏恒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
“考完了,还有兰医生,前几天不是做了化验的吗,化验结果出来了吗?”苏恒感觉兰医生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出来”兰医生把手中的那叠文件递给苏恒,拍了拍苏恒的肩膀,叹了口气“苏恒,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苏恒刚接过文件的手听到他的话后,指尖顿时颤了一下,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翻开的化验报告结果……
“爸,我来了。”苏恒推开706病房的房门。
“小恒,考得怎么样。”坐在病床上穿着病服看报纸的中年男子抬头看见走进来的苏恒,饱受病魔折磨的憔悴脸上也露出笑容。
这就是苏恒的养父。
是的,是养父。
没有什么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场景。只是在一个满天繁星的夜里,一个年轻的铁道工人,在出勤回来时听到了铁轨旁微弱的哭泣声,于是他顺着哭声发现了铁轨上的婴儿。
望着泪水斑驳的婴儿,沉默了一阵后,小伙轻轻把婴儿抱起。伴着随之而来轰隆隆的火车疾驰声,这名工人把婴儿带到了自己住的小屋中。
就这样,几天后婴儿有了自己的名字——苏恒,他的父亲叫苏大民。
“还行吧,本一应该没问题。”苏恒倒了杯水递给苏大民。
“那就好,咳咳……。”苏大民笑着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后突然猛地咳嗽起来。苏恒一惊,立马上前拍他的背。
“唉,小恒,你爸这身老骨头算是连累你了,不然以你的成绩,上次听你们老师说,考什么221大学都有指望了。”
“爸,这你就想多了,我在这看书和在学校看书又有什么区别,我水平本来就那样。还有,你放心我刚才和兰医生聊过了,他说化验结果出来了,你得的是良性肿瘤,过些天就好了。”苏恒安慰道。
“是吗?”苏大民倒是一点也没怀疑他的儿子,乐呵呵地说道:“那是好事啊,终于不用待这了,住了半年骨头都要生锈了。”
苏恒望着苏大民笑得满脸皱纹的面庞,不由地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
“那行,您先在这坐着,我给您热饭去。”
苏恒勉强对苏大民笑笑后,转身端着饭碗到一侧小房间。
关上门后,苏恒收起笑容,面沉如水,身子整个倚在墙上,回想起了兰医生的话。
“苏恒,你爸这个是恶性肿瘤晚期,基本上……你懂我意思吧。
我跟你说句实话吧,这种情况最好还是直接回家吧,不然在医院住着不仅没什么用,还要耗大量的钱。
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告诉你爸真相,让他开开心心地走完最后一程。”
“最后一程……”苏恒喃喃自语,眼睛不由地湿了。
从小,苏大民都认为苏恒亲生父母是故意把苏恒放到铁轨上碾死的,这个固执的想法让苏大民格外疼爱苏恒。
在苏恒还小的时候,苏大民就托人在自己衣服上缝个布兜。每天上班前,苏大民就把两瓶奶粉冲的好好的放在衣服里面保温,把苏恒放在布兜里。一听到苏恒的哭声就赶忙从衣服里拿出温热的奶瓶喂给苏恒喝。
当时苏大民同事都调侃他连女人手都没拉过,就成了个全职奶爸。也因此,为了苏恒,苏大民知道现在都没能结婚。
也不是没有合适的,在苏恒还是4岁的时候,他和一个垂着短刘海的清秀姑娘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但姑娘最终知道苏大民还有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苏恒后,很理性地劝他把苏恒送到孤儿院。
毕竟养一个孩子,特别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对他们本来就拮据的生活是个不小的负担。特别是如果当他们自己的孩子出生后,那时候情况更严重。
苏大民那晚看着熟睡的苏恒,一根又一根,抽了一晚上的烟。
当把最后一根烟头踩灭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之后,苏大民再也没找过那个姑娘了,这个家里依旧还是两个人。
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了。
苏恒不敢想象一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铁道工人,自己一个人把他拉扯到大付出了多少。
而现如今,他苏恒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为他付出那么多的爸爸饱受病痛,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苏恒握紧拳头,咬着牙,狠狠地锤到雪白的瓷砖上,手中传来的阵阵痛意也没能把心中的烦躁感分担丝毫。
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心中泛起浓浓的不甘。
小时候,他贪玩总是想跑远,但一次见到苏大民到处发疯似的找他,苏恒可以再也不偷跑出去。
初学时,他和班上一些狐朋狗友们天天在班里闹事,最后苏大民被喊到学校。
看着苏大民被老师训得唯唯诺诺的样子,苏恒可以再也不惹事。
高中时,他知道苏大民虽然嘴上不说,但非常盼着他考大学。他可以从高一时全校的吊车尾,硬生生在高二下学期冲到年纪前50。
但现在,他却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一抹泪痕缓缓在脸颊上浮现。
“为什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为什么?”
“为什么啊!”苏恒心中疯狂的呐喊,原本清秀的脸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而就在此时苏恒感觉左眼突然有种灼热感,而周围的事物仿佛都变得扭曲起来,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从这里向外穿出。
要是周围有人,会惊讶地发现苏恒的左瞳孔慢慢变成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