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也要来试一试驯服我的马吗?”
“殿下,您要尝尝这西境的美食吗?”
“太子殿下,这胡服穿着是要比我朝宽大的衣袍要方便吧?我最喜欢穿这窄又轻便的胡服了。”
“殿下,您放过河西王殿下,我跟你走……”
“太子殿下,你放了我吧……”
“太子殿下,我恨你……”
萧蘅从梦中惊醒,却见床前站着的是侍奉自己贴身太监高青竹。
“陛下可是做噩梦了?”高青竹用帕子给萧蘅擦去头上细密的汗珠。
“寡人突然梦到年少往事。”萧蘅搜了搜太阳穴。“也罢,让太医院明日开几副安神的药来,你且下去吧。”
高青竹却是没听见一般定定地站在原地,萧蘅以为他没听见,便又让他退下。
“陛下知道为何会梦回年少往事吗?”
“许是看了故人画像,夜有所梦吧。”萧蘅又搜了搜突突跳起的太阳穴。
“或许,是报应要来了呢,陛下。”高青竹却突然阴恻侧地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眼前的高青竹笑容怪异,萧蘅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人并不是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的高青竹,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陛下,您可真是轻松。您忘记了当年您是如何诛杀河西王,毒杀镇西将军了吗?”高青竹从袖口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闪着寒光,看上去无比锋利。
“你是谁?”萧蘅眯起眼睛,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哈哈哈哈,我是谁?您猜猜我是谁?您猜我究竟是你最爱的望湘侯,还是,你最恨的河西王?”
“你……”
“可惜我都不是。”高青竹近乎狞笑着拿着匕首逼近萧蘅,萧蘅已经无路可退了,只得慌张地呼唤侍卫,却无人回应。
“别再白费力气了,那些下人都被我给打发走了,你就是喊破了天,也没有人会来救你。”高青竹玩味地看了萧蘅一眼。“看看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还哪里有半点帝王风范?”
“你到底是谁?”萧蘅颤抖着问出这句话。
“问的好,我是谁?”高青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陛下真是健忘,难道已经忘记安乐了吗?”
“你是……沈安乐?”萧蘅的瞳孔突然缩小,“你不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上天眷顾,许是看我可怜没让我死透,还让我活了下来。怎么,陛下您这充满希望的眼神,是在期待什么?期待小侯爷还活着吗?那我告诉您,小侯爷早就死了,被您亲手杀死了。他本来可以在西境衣食无忧,没有烦恼地过完这一世。可是您,您把他带去了不属于他的地方,过他不想要的生活。一只原本自由翱翔于天际的鹰,硬生生地被您折断了翅膀,囚禁在了这个终日不见天日的地方。您不愧是个狠角色,您甚至还能对亲兄弟下狠手,这般杀伐决断,真是让沈某佩服。沈某也不清楚小侯爷究竟是有多恨你,宁愿把自己的所有东西连同他自己都烧成了灰,也不肯留下一点念想给你。”高青竹狂笑之间,眼角却湿了。
“不是我,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他!不是我,不是我……”萧蘅痛苦地抱着头,疯了一般喃喃自语。
“你没有?”高青竹双眼通红,“若不是因为你把他拴在这不见天日吃人的皇宫,他怎么会……还有河西王,他可是你的亲兄弟,无错却被你当庭诛杀,想来你到了地下也是不好跟先皇交代了。”
“那是萧敏罪有应得,是他活该。他只是一个藩王,却什么都妄想和寡人抢。如此罪大恶极,杀了他已经是便宜他了!”
“那我把你杀了,也是你罪有应得吧,萧蘅?”高青竹狞笑着踩上了床,一步步朝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萧蘅走去。
“你现在把我杀了,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活着?我早就已经不在乎这样的事情了。我已经苟且偷生了这么久,现在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了,难道你忘记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吗?”高青竹望着萧蘅略微迷茫的脸挑了挑眉,“也对,陛下日理万机,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今年是容德四十五年,时间过的还真是快,您也已经登基四十五年了。陛下自然不记得今日,正好是小侯爷西去的第整整五十年了。”
“你杀了我吧,如果你觉得杀了我能解开你心头之恨。我没想到,你竟然潜伏在我身边大半生,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萧蘅闭上眼睛。
“的确,为了能待在你身边,我请最好的易容高手给我做了人皮面具,为了能成为内侍我甚至可以自宫。你不知道,这人皮面具戴久了,它在我脸上已经和我的皮融为一体了,我真的成为了另一个人。直接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慢慢折磨你才是乐趣所在。”
高青竹用匕首在萧蘅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萧蘅痛得哇哇乱叫,可那道口子避开了要害,一时半会儿萧蘅却也只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高青竹觉得一道不够,又在萧蘅的手上,脸上,腿上又划了几道口子,很快血便染红了原本干净的床铺,被子浸满了血滴滴答答地滴到了地上。
萧蘅此刻感觉浑身上下力气被抽干了一般,两眼发昏神志不清,嘴里却还念叨着:“杀得好,杀的好,杀的好……”
“你以为就这么轻松?”高青竹用手指用力地捏住了萧蘅的下巴,“我要割掉你的舌头,挖掉你的眼睛,让你到了地下,看不见也说不出。”一道寒光闪过,萧蘅已经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高青竹把已经人样全无的萧蘅碰到一边,踩着流了一地的血走到挂在墙上的画像前。
“小侯爷,您看到了么,萧蘅死了,他死了……等了这么久,他终于死了……”高青竹,应该是沈安乐,此刻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画上笑容灿烂的少年。沈安乐伸手抚上自己的脸,用力地想把人皮面具扯下来。但因为长久贴在脸上,那人皮面具已经与沈安乐原本的面皮粘在了一起。沈安乐强忍着疼痛把那面具撕了下来,却是一脸血肉模糊。
“我这样子下来,还望小侯爷和河西王莫要见怪。”沈安乐又看了一眼画像,对着画中人磕了个头后便从怀中摸出两个火折子。“再会了,一切都结束了。”
当晚,御书房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冲天,不仅吞没了整座御书房,还烧掉了五十多年前那段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