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远处的群山,被有生命力的植被覆盖着。敖杆大队南面的山,不是那种变化万千的石头山。而是一座长年累月自然形成的土山。形成的年代无从考证,海拔多高也没人说的准。眼前的这座山上,长满了松树、榆树、槐树,更多的是山杏树、看桃树和秋子梨树。
杏树和桃树的花儿,大半已经凋谢。花瓣散落在地上,把刚刚冒芽的青草,轻轻地盖上一层薄薄的白纱。现在最好看的只有梨树花了。它开的晚、花瓣大,一簇簇挂满枝头。风一摇动,好像是穿着白褶裙的少女在舞蹈。美妙的梨花,引来了无数前来采蜜的蜜蜂。
这座山的半山腰,隔三岔五就有一座坟茔。这里的坟墓,有些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何人埋葬在这里。也没人看到有人来祭奠。但大多数坟是本村家族的坟茔地。有一块坟茔地特别显眼。三十几座大坟,被整个山坡上的最大的松树环绕着。坟地间,还有杏树、桃树,这些果树也都很粗壮。枝杈繁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这块坟茔地就是大队书记李氏家族的。埋葬在此的都是蒙古族人。据说清朝时就有人葬在这里。由于数代人的蘩衍生息,生死轮回,使坟墓越来越多,才有了这块群坟聚集的大块坟茔地。
清明,人们把它看作是一个重要节日。是对先人扫墓祭奠的日子。实际上,清明就是一年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节气。只因为人们选中清明扫墓、祭奠,就是看好清明正处在阳历四月初,是万物复苏的最佳时节,也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时光。人们缅怀先人,让他们静穆安歇,也企盼后人生生不息,日益发达。把清明选作祭奠的日子,是最好不过了。
清明节那天,李书记领着家人来墓地祭扫。通常,他们把墓地走完,每个坟头压上一块黄纸,再扬上几锹土,拍平。也要需一个多小时。他们从最原始的一座大墓开始走,一直到最后一位逝者的坟前,在坟边朝西北方向,摆上贡品,行完大礼后,祭奠才算结束。他们正慢慢地依次走着,突然,书记的大女儿李丽蒙惊叫了一声:“你们看,这座坟好象有个洞。”大家不约而同的朝李丽蒙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大墓。里边埋葬的是哪一位先人谁也说不准。要想弄清楚是谁,就得回家,翻阅家谱。大家到坟前仔细一看,这个坟的洞口真不算小。约有三号水缸粗细,爬进去一个人不成问题。凑近仔细观瞧,洞里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阴气扑面而来。这个墓洞是怎么造成的?有贼人盗墓?不太像。坟外没有挖土的痕迹,周围也没有任何迹象;雨水多,造成的塌陷?也不是。这座坟的位置很高,是存不住雨水的;要不然就是有动物把坟墓当作自己的洞穴,在里边躲避或是住宿。
大家猜想着,议沦着,对于洞口形成的原因,没有一个定论。如何探个究竟,大家没了主意。李丽蒙对父亲说:“咱们都没有啥好办法,明天我去知青点,跟知青们说说,看看他们能不能有好主意。”李书记想了想,觉得可以去探讨。城里的年青人,胆子大、见多识广,就同意了女儿的提议。
李丽蒙扫墓回来后,就来到青年点。找到她熟悉的知青周明。周明听完李丽蒙的讲述,是请他去墓地探险。从小胆小怕事的他,心里真有点打怵。可自打周明在李书记家住那一夜之后,他对李丽蒙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平时一有空就想法和小蒙接触。这回有这么好机会,岂能错失良机。李丽蒙这个忙,必须得帮,李丽蒙的事,要比自己的事更重要。别说她是大队书记的女儿,就是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姑娘,他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他大胆地答应了李丽蒙,明天跟她一起去墓地探个究竟。
李丽蒙的家,在农村是条件尚好的那种人家。她和知青们一样,小学毕业又到公社中学念了初中。一般社员家的孩子,小学毕业后,家里根本没有上中学的资本,书就不念了,直接参加劳动,或是在家操持家务。可小蒙就不同了,**结束,初中毕业后被安排公社广播站,当了一名广播员。是一个很有品味的农村姑娘。和周明认识后,在她的脑海里,知青周明给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周明和自己的年龄相仿。小伙子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五观端正,皮肤白皙。说话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唯独不尽人意的就是有点怕脏、怕累,不爱吃苦。但这些也没啥,人家是城里来的嘛!就这样的知青,也是自己可望不可求的。
李丽蒙见周明答应她去墓地,高高兴兴的走了。她走后,周明冷静下来,感觉到以自己之力恐怕不行。还能找谁一起去呢?周明从小就和郑方同是好朋友。插队分配住处阴差阳错,没有和郑方同分到一起。但距离不远,两个人来往密切,去找郑方同帮忙准没错。他找到了郑方同,把李丽蒙找他的事儿说了一遍。求郑方同和他一起去墓地。郑方同知道周明的胆量,就答应他了。并约定明天早八点在村南通往墓地的小路上汇齐。
第二天早晨,郑方同刚到村南不久,周明和李丽蒙就扛着铁锹、镐头,拿着手电走过来。周明事先跟小蒙说了找了郑方同,小蒙看见郑方同并不意外。三个人打了招呼,不一会就走到李家墓地那座有洞的大坟前。他们用铁锹把洞边的杂草清除掉,浮土拨去,使洞口周边不往下掉土渣,洞口也稍稍大了一点。
周明在李丽蒙的作用下,胆子大了起来。只见他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拿着手电、走到墓洞前。先把铁锹顺进洞里,想试一下有多深,可很快就触到硬底,他打开手电朝洞里照了照,慢慢的钻了进去。
周明进洞不一会,就听洞里传出“啊!”的一声大叫。正当上面俩人愣神的时候,周明双手扒着洞口爬了出来。当他的脑袋露出洞口的时侯,他那付尊容,把地面上的俩人吓了一跳。他大张着嘴巴,瞪大了双眼,满头满脸都是蜘蛛网和灰尘。他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钻出洞口后,他迷迷糊糊的一头扑在李丽蒙怀里。李丽蒙震抖了一下,还是把周明轻轻的揽在怀里。
周明刚一出洞,就从洞里扑愣愣地飞出两只羽毛艳丽、象鸽子般大小的鸟儿,慌忙的逃走了。这种鸟儿,当地人管它叫“臭咕咕”,专在坟地里寝栖。
过了一会,周明缓过劲来。他连忙站直身体,离开李丽蒙的怀抱。断断续续地说:“我进去之后,还没等看清里边的情况,就听到洞里深处有动静,我就扔下铁锹和手电慌忙爬了出来。”郑方同听完后,看了看刚刚离开李丽蒙怀抱的周明说:“你别着急,先缓缓,我下去看看。”周明知道郑方同是个胆大、心细、有责任、敢担当的人。李丽蒙也知道他当队长杀驴的事。俩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郑方同把夹克衫挽着的袖口放了下来,系好扣子。又低下头紧了紧胶皮鞋带。双手扶着洞壁,先把头探进去,然后纵身跳进墓穴。他感到墓室内,脚底下的湿土还算结实,就向前模索蹭了几步。可怎么睁大眼睛,也啥都看不见。他从衣袋里掏出火柴,划着。借着光亮,找到周明丢掉的已经灭火的手电筒顺手点亮,照向坟穴四周。
这是一座直径约十多平米的大墓。四壁用石头砌成。约有两米多高。棺椁早已腐烂。墓主人的驱体可能早已化为泥土。墓室中间形成一个长条状的堆积体,用脚一蹬,非常松软。估计这个堆积体是尸体和棺椁腐烂后的混合物。墓穴靠南墙壁下边似乎有物体在动。一堆一堆的。郑方同借手电的光亮,仔细一看,是蛇!有五、六盘冬眠后正在苏醒的蛇。入冬前,它们把长长的、圆润的身驱收缩到一起,盘成圆形,蛇头盘放在中间。现在,蛇头微微抬起,看起来,马上就要苏醒了。郑方同从小就见过蛇,在学校支农劳动时,也抓过蛇。所以他不怕蛇。他又四周环视了一遍,没再发现别的什么。
郑方同想,这样一座大墓,不会什么东西都没有吧!比如象金银珠宝之类的陪葬品,怎么也应该有点。他不甘心地从地上拾起铁锹,顺着堆积物用铁锹来回扒拉了几遍,什么也没弄出来。他又在堆积物上面来回走了几趟,脚踩上去都不咯脚,没踩到任何坚硬的东西。他感到很失望。
郑方同回到洞口处,先把铁锹递上去,就钻了出来。他把手电递给周明,双手用力把身上的灰尘拍打掉,就把墓穴里边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他俩。想听听李丽蒙的意见。李丽蒙想了想说:“咱们先把墓洞堵上,回家看看我爸咋说吧!”仨人用铁锹、镐头劈了些树枝,把洞堵上,又填了些土,踩实。就离开了坟茔地。
通往山下的路,都是很窄的小路。仨人如果并肩而行,非常困难。郑方同似乎感觉到什么,就抢先走在前面。把后边的俩人拉下了一段距离。李丽蒙挨着周明边走边对他说:“今天多亏了你的朋友,要就咱俩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周明低下头来笑着说:“没事。我和方同是铁哥们,是两肋插刀的那种。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李丽蒙又接着说:“你先下去的,没咋着吧!我真担心死了。”“没咋地。就是刚进去,里边太黑了,按了几下手电也没咋亮,里边还有动静,心里就没有底了。”周明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郑方同。郑方同似乎并没有在乎他和李丽蒙并肩而行、谈笑风声。正信马由缰地向前走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自打探寻墓穴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周明和李丽蒙的感情迅速升温。他俩接触越来越频繁。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没用多长时间,他俩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周明回城里探望亲人,总少不了给李丽蒙带些女生用品。象雪花膏、发卡、手帕、毛巾、围脖之类的小玩艺。李丽蒙家里做好吃的,就把周明叫来一起吃饭。有时周明还能混上两盅烧酒喝。久而久之,他俩从相识恨晚,到谁也离不开谁了。李丽蒙的爹娘,早就看出他们的心思,却装作不知。农村的姑娘,能嫁给城里的小伙子,他们心满意足。
村里的业余文化生活非常枯噪。一年也放不了两场露天电影。一般的情况,人们吃过晚饭,不再劳作,就在自家门口休息。抽烟、喝水。有好信的,几家大人凑在一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闲聊。等天黑透,各回各家,睡觉去了。也有不甘寂寞的年青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打扑克、下象棋,消磨时光。
村东头有一棵硕大的柳树。谁也不知道这棵大树是有人栽种的、还是自然生长的。随着年轮的增长和树下水土的流失,粗大的树根裸露出来,盘根错节的摆在地面上。看着好像是无本之木,实际上根深的很。晌午常有人坐在树根上乘凉。时间长了,树根被磨得很光滑。打远望去,树根就像是摆在那里的条状玉石。树上的知了“吱、吱”的叫个不停,吵得人们不得安生。幸亏常有鸟儿光顾,知了才偃旗息鼓,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晚上,周明和李丽蒙经常在这里相会。俩人一会儿坐在树根上,一会儿又站立起来,用手拽着垂下来的柳树枝,轻轻地摇晃着。他们谈论着美好的人生和广阔的前景。讲述着有趣的往事和学校里的学习生活。他俩有说不完的甜蜜话语,有讲不完的动人故事。共同分享着这美好时光。
李丽蒙在公社上中学的时侯。公社冯书记的儿子冯东看上了她。就时常主动接近她。送她礼物、约她到家吃饭。并答应等她毕业后,在公社给她安排工作。李丽蒙对他没有好感。又不想得罪他。俩人不冷不热,相处平常。李丽蒙父母也不太满意他们相处。冯东比李丽蒙大了好几岁。相貌平平。仗着老子的权势,经常闯祸。有一次老师批评他竟把老师打住院了。他的这些劣迹传遍全公社。李丽蒙从心里很不愿意和他接触。没想到,等她毕业后,李丽蒙真就被安排到公社广播站工作。她知道,这份工作是多少女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要不是冯东帮忙,根本轮不到她。此后,冯东再追求她,她耐于情面,也不好一口回绝。
自打认识周明以后,她再也不愿意和这个公子哥相处了,总是有意躲着他。就在这时,公社冯书记找了李丽蒙的爸爸,提及冯东和李丽蒙的婚事。李书记推诿说,女儿年龄还小,等等再说吧。可人家儿子岁数大,不想再等了。
一天下午五点钟,忙了一天的李丽蒙,整理完广播稿,正准备回家。见冯东早已在门外等候说请她到家里吃饭。李丽蒙不想去他家。就推说自已家里有事。可冯东说他爸爸已经给李书记去了电话,并说定吃过饭让冯东送李丽蒙回家。实在没有办法,李丽蒙去了冯东家。吃完饭后,冯东让李丽蒙参观一下他的卧室。李丽蒙进屋一看,确实和普通人家不一样。室内各式家俱齐全。南窗户底下安着暖气片。没有火炕。一张双人床上放着被褥,整洁干净。写字台上放着台灯,这间屋子冯东一个人居住。
李丽蒙没有心思仔细观赏,连坐都没坐,就提出回家。冯东先是耐心挽留,见李丽蒙执意要走,便上前拉住李丽蒙的细嫩的小手。李丽蒙试图挣脱,但怎么也甩不掉。就在这时,冯东的嘴巴已凑了过来,照李丽蒙脸蛋上就亲了一口。李丽蒙没来得及躲,吐沫星子沾了一脸。
李丽蒙万万没有想到冯东有这么无齿。她大声说:“你别这样,再这样我就喊人啦。”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使劲的擦着脸蛋。冯东的欲火早已点燃,哪里还听得进劝告。他熟练的用左手搂过李丽蒙,右手解开李丽蒙的上衣钮扣,顺势将手插进李丽蒙的怀里。这套动作不知他在谁身上演练过多少次。李丽蒙一边往外拽冯东的手,一边喊道:“你想干啥?不要脸了。你再不放手,我叫你爸妈啦。”李丽蒙说完,冯东不但没有收手,左手把李丽蒙搂的更紧。他的右手直接向李丽蒙的下处摸去。李丽蒙被激怒了。拼命的喊道:“流氓、臭流氓!”农村的姑娘不象城里姑娘那么潺弱。李丽蒙虽没下地干过活,但力气还是有的。她用左手掌顶开了冯东,抡起右手,照着冯东的面部,就是一个大耳光。打完后,抬脚踢开房门,飞也似的跑出冯家大院。
冯书记和夫人为了给儿子创造谈话的条件,吃完了饭就串门去了。家里没人,李丽蒙的喊叫等于白搭。李丽蒙害怕冯东追上来,她边跑边想,冯东家离公社太近,不能回公社,还是抄近路往家跑。她很快的跑出这片村落,上了大道。回头看了看后面没人追赶,便放慢了脚步。虽然到了傍晚,路上不时的还有车辆和行人通过,李丽蒙这才感到安全了。
公社离敖杆大队十多里路,李丽蒙每天上下班很少有步行的时候,不管遇上什么车,都捎上小蒙一段。遇上天气不好,或有特殊情况的时候,她就住在广播站。她平时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今天又不想搭车。天黑的时候,才走到敖杆村头。累的实在走不动了,她坐在大柳树的根蔓上歇一会儿,心情怎么也不能平静。一路奔波也未能抚平她的气脑。稍微平静后,她开始想办法如何处理好这件事。如果现在提出与冯东断绝来往,不但自己的工作保不住,还要连累老爸。不切断这个关系,冯东的纠缠是躲不掉的,以后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再说自己的心上人周明怎么办?当她想到周明时,似乎有了主意,干脆先和周明好上,冯东知道后,也就不能再纠缠我了。拿定了主意,她没有回家,直接找周明去了。
李丽蒙想干啥就一定要干的脾气养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就这样。她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爸爸领她去看望在公社看守果园的爷爷。小蒙见爷爷脖子上长了一个扁皮瘊,个头挺大。就想给爷爷把这个瘊子除掉。她坐在爷爷的大腿上,两只小手变换着摆弄这颗瘊子。只见她一会儿把瘊子拉长、一会儿又放倒,捏着瘊子来回转动,爷爷疼的直咧嘴。老人娇惯孙女,不知声、由着她。爸爸让她放手,到别处去玩。没过多大一会儿,爸爸走后,她又回来了,故技重演,非要把爷爷的扁皮瘊弄掉不可。爷爷看孙女这么执着,就告诉她,用指甲掐住,使劲薅就可以了。小蒙如法炮制,一使劲就给爷爷的瘊子薅下来,放在茶桌上。扁皮瘊似乎很不情愿,在茶桌上还动了几下。小蒙掏出手帕,给爷爷的创口擦了擦,蹦蹦跳跳的玩去了。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月色灰蒙蒙的。刚才还是清晰可见的村庄,已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轮廓。庄户人家陆续点亮了油灯,油灯透过窗户放出的光亮,帮衬着点点星光,照着生长的万物和这不平静的大地。
周明和李丽蒙沿着村子南边拉庄稼的车辙道,边谈边慢慢的走着。周明不知道李丽蒙刚才发生的事,李丽蒙也没说。走到路的尽头,车辙不见了。在往前走,就该上山了。她俩往回走,路过生产队的场院,场院里空荡荡的,除了满院的杂草,只剩下看场院的小屋。两个人都觉得有点累了,不知不觉的走进了场院。李丽蒙顺手推开看场院小屋的破旧木门。门从来不锁,也无需上锁。屋里面什么物件都没有,只有土炕上看场院的人铺的草帘子。屋南面有个窗户,没有窗户扇,连框都没有。他俩坐在炕上的草帘子上,舒服极了。
李丽蒙把头靠在周明的肩上,喃喃的说:“你跟我是真心的吗?能好一辈子吗?”周明说:“这还用说嘛!等我回城了,有了工作,一定回来娶你。即便是回不去城里,我也要娶你。”小蒙听了周明的话,心潮澎湃起来。她把刚才在冯东家发生的一切不愉快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她顺手搂住周明的脖子,娇滴滴的说:“我不要你回城,也不要什么工作,就想要你,现在就要。”周明脸红了,心跳得历害。他紧紧的搂住小蒙。
两个人的嘴唇不约而同的粘在一起。可能他俩谁也没有体验过异性接吻应该怎么弄,只是嘴对嘴呼吸着。他们呼进呼出的气体一点也没浪费,只不过是相互做了交换。他们的接吻,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有接吻这项比赛,估计她俩能排上名次。
李丽蒙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如果再与冯东纠缠下去,自己失身是早晚的事。与其说是那样的话,倒不如先把自己给周明。如果冯东知道了能咋地!看他还追不追婚?冯东要是主动放弃了,事情就好办了。
李丽蒙的手抚摸着周明的脸庞。解开了周明上衣钮扣。周明自懂事以后,从来没有和异性这样接触过。别说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只觉得浑身热的难耐。他睁开眼睛看着李丽蒙那醉了的双眼,隐约感觉到,这一次看李丽蒙和第一次看李丽蒙,大不一样了。那一次,他有一种愧疚感。而这一次,给他带来了内心的冲动。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由怕的要命到色胆包天,在灵魂深处完成了根本性的转变。
看场院的茅草屋毕竟不是婚房。他俩平静下来后,穿好衣服。低着头,安静地坐在草帘子上。周明轻轻地搂着李丽蒙,抚摸着她那散乱的秀发,亲了一口李丽蒙说:“李丽蒙,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对我这么好,这么信任我,我向你发誓,我对你永不变心、我们永远在一起!”“你说啥呢?我能把我交给你,我这辈子都信得过你,我绝对不会跟别人好的。”李丽蒙含着眼泪说出了这番话。然而,周明只能听出这番话是李丽蒙对他的真心实意,没听出这番话里“我绝不会跟别人好的”还有其它含义。
他俩分手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天空上,象白莲花一样的朵朵浮云,烘托着月亮。不一会儿,月儿腾空升起,明亮的月光,照耀着万物,也照亮他俩前行的路。周明把李丽蒙送到家门口,回青年点了。李丽蒙回家后,虽然时间晚些,但爸妈知道冯东请她吃饭,也没有多说什么,都很正常的睡觉了。
冯东挨了李丽蒙一大嘴巴,捂着脸坐在床上,老半天没缓过神来。等他清醒后,已不见李丽蒙的踪影。他沮丧的坐在床边,双手抱着头,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门响之后,冯东的爸妈回来了。冯东把他和李丽蒙发生不愉快的事儿,向二老做了汇报。冯书记听了之后,很是生气。特别是对冯东动手动脚更是发怒。斥责冯东说:“你这么做是欲速则不达,伤害了人家女孩子的自尊。你得好好反省。现在李丽蒙去哪啦?你找她没有?要是弄出个三长两短,你要负责任的,懂不懂?”听老爸这么一说冯东这才想起来找李丽蒙。他骑上自行车,先到公社、供销社,又到李丽蒙经常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找到。幸亏邻居张嫂告诉他,见李丽蒙向敖杆大队跑了。他这才回家。
次日早晨,冯东骑着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车子后边带着母亲。前边车把上挂着蛋糕、罐头等食品,来到敖杆大队李书记家。他要当面向李丽蒙赔礼道歉。李丽蒙已经搭车去公社上班了。李书记也没在家。李丽蒙妈妈接待了他们。开始李丽蒙妈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完整个过程后,知道女儿受了委屈,回家后又啥也没说。她心疼女儿。就说了几句冯东,说他不该这么做。接着对冯东的母亲说:“李丽蒙一夜没睡,哭红了眼,问她怎么啦,她只是摇头。起早就搭车上班啦。”冯东妈也没有说啥。心里只怪儿子沉不住气,母子俩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次后的一些日子里,冯东又几次去广播站找李丽蒙,想和李丽蒙谈谈,李丽蒙以各种理由推托不谈。实在推不掉了,就谈上一次,大都是在白天、人多的地方,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离开了。
周明和李丽蒙有了第一次激情,没用多长时间就又到一起了。几个月后,李丽蒙发现自己怀孕了。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很快公社冯书记就知道了。他把冯东痛斥了一顿。并告诉他,不要再搭理李丽蒙了。可冯东仍然放不下李丽蒙,时不时的还去找她,问这问那,弄的李丽蒙无所措手足。
恰逢这时,省农学院招收工农兵学员。给红旗公社两名指标。符合条件的初、高中毕业生都可以报考。这可是本科大学招生啊!报考的人数很多。冯东等农村毕业生、周明等知青七百多符合条件的青年参加考试。考试的分数出来后,公社冯书记可急坏了。第一名是一个应届的高中毕业生,第二名是知青周明,第三名是冯东。冯书记想,要想让冯东上学,最佳的办法就是前两名有一人放弃。于是,他把知青周明叫到公社,说明利害关系。告诉周明,工农兵学员大学毕业后,有关政策规定,社来社去。也就是说,你毕业后,还要回农村。不如等待回城,你可以优先考虑。但必须放弃入学指标。周明不知冯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冯东和李丽蒙的过往,先回城要紧。这样好给李丽蒙有个交待。就主动放弃了入学指标,交出了入学报表。等待有机会回城。就此,冯东顺利地升至第二名。名正言顺地被省农学院录取。
时间不等人。李丽蒙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与周明不马上结婚就要丢丑。李丽蒙一个大姑娘家没脸见人不说,堂堂的李书记的大脸面怎么能挂的住?李书记急忙找周明商量。俩家父母尽快见面,定个婚期。可周明哪敢告诉爹妈,二老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儿子回城团聚呢!周明耷垃着脑袋去找好友郑方同,想让郑方同跟二老探个口风。事不迟疑,郑方同第二天就坐长途汽车回城里,下车后,先来到周明家。
周明二老见了小同,非常高兴。又是递烟、又是倒水,惦记着周明怎么没回来。郑方同简单介绍周明情况后,就急切的说:“叔婶、今天我来,想跟二老汇报一件重要的事情。小明在我们大队处了个对象,是大队书记的女儿。人长的漂亮、有文化,在公社广播站上班。大队李书记想请二老去一趟,见个面,说说他们的婚事。”周叔一听小同这话,马上把脸沉了下来:“周明敢在农村搞对象?这是啥时候的事?不行!还让我们去一趟,他真想的出。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在农村搞对象。他咋不回来自已说。你回去告诉周明,必须断了这个念头!”周父大声快速的说完这些话,气得推门进里屋了。周婶儿见状,语重心长的对郑方同说:“小同啊,你也是知道的,你周叔是农机局的干部,他的儿子怎么能搞农村对象呢?你回去好好劝劝小明,他听你的,千万不要在农村搞对象。等他有空回来,你看他爸咋收拾他。”郑方同听了二老的话,没敢再说什么。
郑方同离开周家,走在柏油马路旁的人行道上。冷风吹的他脊背发凉。看起来,做二老的工作,门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呀?他赶紧回到自己家里,跟妈妈打了一声招呼,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坐末班长途汽车回到敖杆。
郑方同见到周明,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这个结果是周明早已预料到的。他既不敢回家面对二老,也不能把实情告诉李丽蒙。如果跟李丽蒙说了,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对李书记编瞎话说,爸妈不反对这门亲事。他们出差在外,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先不用见面了,让书记看着办吧。
李书记非常着急。女儿的产期不等人,婚期更不能等。他决定马上给女儿举办婚礼。农村结婚,登不登记,无关紧要,也没人关注。大家关注的是婚礼的场面,只要有个仪式,就是合法婚姻。
周明按农村倒插门女婿办理。就无需备什么彩礼。婚礼的一切用度都由女方筹集。郑方同考虑到周明的脸面,小哥儿几个凑了二百块钱,交给了李丽蒙的母亲,就算是周明给李丽蒙的彩礼了。
李书记选了日子,婚礼如期举行。大队长当了证婚人,郑方同主持婚礼。新郎、新娘都穿着崭新的衣裳。书记家的东厢房,收拾停当,做了新房。几个后生点燃了一挂鞭炮。村里头沾亲带故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站满了院子。所有的知青拿着新买的脸盆、暖壶、被单、枕巾,前来祝福。外大队有头有脸的人也来贺喜。院里头放有十多张桌子,上面摆放着香烟、瓜籽、糖块、茶水。大伙吃着糖块,嗑着瓜籽,喝着茶水,听着主婚、证婚人唠叨完,就散去了。
几个月后,李丽蒙生了个女娃。婴儿继承了爸妈的优良基因,长的好看,白胖白胖的,甚是招人喜爱。
城里招工。有的知青被招回城了。回城的知青大都分配到父母所在单位参加工作。农机局也招工。回城的知青中,就有一名被分配到农机部门。周明的父亲从他口中得知周明己在农村结婚生子,气得炸了肺。他怀疑这不是真的。于是,他向单位找了辆吉普车,带着老伴,直奔红旗公社。在公社办公室打听到敖杆大队李书记的住处,开车前往。他走后,办公室的同志就用电话通知了李书记。
李书记接到电话后,赶紧回到家里。他早已知道周明结婚是瞒着父母的。不管情况怎样糟糕,都要做好迎接亲家的充分准备。家里人早早出大门外迎候。李书记、老伴和周明站在前面,李丽蒙怀抱不满百日的婴儿紧随其后。家庭成员一干人都走出家门。
火热的太阳,稍稍偏西。已是下午两点多钟。夏季三、五天不下雨,田地里就呈现旱象。吉普车的车轮、碾压在乡村的土路上,扬起很高的尘土。没有风,灰尘久久不能散去。
吉普车开到李书记家门口停下后,周明的父亲和老伴奋力下车。李书记迎上前去打招呼,周父理都没理。看到眼前的场景,周父相信了一切。他气势汹汹地直奔周明,看样子是想当面教子。周母一看情况不妙,赶上去一把将周父拉住,大声说道:“你想干啥?”周父眼睛瞪得溜圆,用手指着周明,怒喝道:“你还有我这个爹吗?你没我这个爹!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我们就算白养你这么大。从今往后,永不相认。” 说完,头也不回的爬上吉普车。周母看了看晒黑累瘦的儿子,看了看怀抱孙儿和儿媳,眼泪夺眶而出。只见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就上了吉普车。吉普车轮胎磨擦地皮所产生的热能还没有消退,车就又开走了。
周明眼里饱含着泪水。呆如木鸡般的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他好像还没有从恶梦中走出来。李丽蒙抱着婴儿紧紧地贴在周明身后,心里头说不出是啥滋味,她都没敢正眼看一眼公婆。婴儿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住了,还是感觉什么不妙,“哇、哇”的大哭起来。
李书记毕竟当过多年的干部,经历的事儿多。他神情自诺地安慰大家说:“好了、好了,都上屋吧!亲家生气也是正常的事。咱们谁都不能怪人家。亲戚已经做成了,慢慢地就好啦。”周明柔了柔眼睛,顺手摸了摸小蒙发烫的脸颊,牵着她的衣袖上屋了。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很多知青都回城了。不知道是公社冯书记说话不算数,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回城的指标始终没有落在周明头上。大概是因为他在农村结婚生子的原因吧!没回城,丝毫没有影响周明和李丽蒙的感情。俩人情投意合,越处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