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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回婶,举步艰难;青年人,无力回天。

—— 作者:解放

目录

第一章 背回婶,举步艰难;青年人,无力回天。

第二章 应号召,上山下乡;郑方同,当选队长。

第三章 杀残驴,遭到罢免;为乡亲,过上好年。

第四章 仨青年,探寻墓洞;俩男女,小屋激情。

第五章 杨末丽,表露爱情;张连生,刀砍向锋。

第六章 蔫巴人,做事生性;情牵着,俩女知青。

第七章 为回诚,偷窃洋井,全公社,广播扬名。

第八章 返家乡,历尽苦难;郑方同,险把命断。

第九章 入兵团,英雄救美;医务室,偶遇恋情。

第十章 屡偷粮,终被擒获;逃脱后,行凶丧生。

第十一章 多封信,石沉大海;郑方同,无动于衷。

第十二章 好青年,重整旗鼓;为乡亲,解困排忧。

第十三章 嫁王欣,二老牵线;遭家暴,伤重流产。

第十四章 郑方同,如愿回城;小王欣,离婚坚定。

第十五章 表演赛,大显身手;遭暗算,昏倒街头。

第十六章 为妻儿,周明遇难;李丽蒙,奋勇争先。

第十七章 终成婚,款待好友;俩亲家,误饮汽油。

第十八章 忙修车,酿出人命;郑母急,求助丽蒙。

第十九章 喝醉酒,突破底线;抢孙女,郑母住院。

第二十章 假怀孕,孟林出走;迎王欣,方同完婚。

第二十一章 求生路,遭遇病患;王欣助,脱离苦难。

第二十二章 休息室,庞云早产;众相助,回到家园。

第二十三章 重入党,精神振奋;郑方同,走马上任。

第二十四章 辞旧职,二人经商;走新路,酒店开张。

第二十五章 入大学,亲朋同贺;施手术,驱除病魔。

第二十六章 辟新路,孟林升迁;遇良机,报复大年。

第二十七章 送戒指,真情泄露;施诡计,郑家有后。

第二十八章 惩刁妇,小郝决断;厂出面,破镜重圆。

第二十九章 喝豆浆,旅客中毒;郑方同,被撤职务。

第三十章 李丽蒙,不负众望;众兄妹,承包农场。

第三十一章 崔淑芬,闯祸住院;李丽蒙,全力周旋。

第三十二章 敬老院,请明小姐;小蒙家,款待姑爷。

第三十三章 回家乡,孟林有情;敬老院,姐妹相逢。

第三十四章 纪老大,家遭不幸;敬老院,二丫显能。

第三十五章 清水沟,建院选址;老青年,迎来新喜。

第三十六章 承包地,张强有方;打深井,水漫村庄。

第三十七章 崔淑芬,康复出院;俩少妇,愿望实现。

第三十八章 副镇长,骚扰小蒙;郑方同,重温旧梦。

第三十九章 水塔枯,张强改造;妻换容,喜生双胞。

第四十章 建编制,新院动工;综治办,拆庙正风。

第四十一章 杨末丽,误入陷阱;副镇长,玩火丧生。

第四十二章 冯东案,法院公明;马向锋,命殒癌症。

第四十三章 敬老院,圆满落成;仨亲家,敖杆相逢。

第四十四章 山庄里,小妹成家;查古迹,玉龙文化。

作者寄语

人生,看上去似乎波澜壮阔。实际上,人的一生都是在平平常常中度过。萦绕在人们脑际里的那些英雄事迹,或是街头巷尾谈论的那些奇闻怪事,在芸芸众生的生活经历中,却少的那么可怜。可以说是大海中的水滴。大多数人,或者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在平平淡淡中度过草率的一生,没有那么多的壮举和奇迹的发生。

所以说,不管你能活多久,都不要感到遗憾。当你捶胸顿足、悔恨自己的那些不该当初时,倒不如静下心来,回顾一下高兴的过往。尽管都是一些极平常的锁事,你也会感到其乐融融。你乐呵了,亲人、朋友都跟着沾了光,大家都很愉快。乐呵的人多了,整个社会也就和谐了。

《常常常》,说的都是一些凡人常事。但也不是没啥品味。细嚼起来,很可能给你留有印象。看看那些艰苦奋斗的人们,揣摸着他们各自的心理,按照他们不同的人生轨迹,都得出了异样的结局,也就不会感到枯燥无味了。

都别把事情想的太美了。人生就是这样。虽然人人都经历过磨难,都遭遇过坎坷,那都是再平常不过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唠叨这些,就是寄希望于那些正在艰苦奋斗的年青人,你们就接着干吧!干就完了。也是寄希望于那些赋闲在家的中老年人,自寻其乐,乐乐呵呵的度过余生,别跟自己过不去。不论年龄大小,都要看开了,走好了,以常人的心态迎接美好的明天。

本书作者写于二零二零年五月初

第一章

背回婶 举步唯艰

青年人 无力回天

二十多岁的知识青年郑方同,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米七几的个头,长得不算高;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体格也不算膀。只见他背着五十多岁的回婶儿,在泥泞的苞米地间一条小路上艰难的前行。他们要到公路上坐汽车,回城里给回婶儿治病。

秋天的雨,说下就下。这雨下了一天了,还没有停下的意思。雨点不断地打在苞米杆的叶子上,瞬间就滑落下去,狠狠的砸在地上。然而,地上又看不出被砸过的痕迹。社员们趟地时,犁杖翻过的松土,好象被抹平过,光溜溜的放着光。茫茫的大地,都湿透了。

回婶儿不停的挣扎着。郑方同一边吃力的向前走,一边不住的呼喊着:“回婶儿,你怎么啦?咱们可快要到啦!”回婶儿好像也在不断地说话。但是,凭正常人的听觉,无法辩别她在说些什么。郑方同所听到的,只能是谁都听不懂的癔语。

趴在小郑背上的回婶儿,左手扶着小郑的头,颤抖的右手一直指向远方。前方就是苞米地的尽头,过了这片苞米地,就是用沙石铺就的公路。虽然离公路不算太远,但就这一段泥泞的田间小路,也足够郑方同他们受得了。苞米地啊!苞米地,你行行好,缩短点你的距离吧!郑方同心里想。

雨越下越大。人们常说,屋漏偏逢连阴雨,今天就是这个样。泥泞的田间小路,再加上背负患有精神疾病的回婶儿,检验着郑方同他们几个知青的承受能力。

回婶儿的精神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四十多岁开始犯病,打老骂少。经常胡言乱语摔东西,生活不能自理。邻居们见了她都躲着走。说她是 “武疯子 。”家里人寻医问药,千方百计给回婶儿治病。虽没少下功夫,但不见成效。没办法,就把她关进院内东侧的一间房里。门窗全用木板钉死。回婶儿的吃、喝、拉、撒都在屋里解决。

回婶儿的儿子马向锋和郑方同从小一起长大。他们都是红旗公社的知青。恰巧,他们插队的敖杆大队,有一位专治精神病的老中医,家里的大部分房子,住的都是各个地方来的精神病人。

回婶儿的病越来越重。马向锋得知敖杆大队老中医专治精神病的消息后,就和好友郑方同商量,把母亲送到老中医那里治疗。可他俩谁也没料到,老中医见到回婶儿后,说啥也不肯收治回婶儿。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回婶儿的病他治不了。俩人没办法,只好把回婶儿暂且安排在知青点住下。一个精神病人住在知青点,给大伙带来诸多不便。别说女知青难以承受,整个青年点都不得安宁。回婶儿犯病的时候,不是掀翻大伙的行李、就是砸烂厨房的碗筷,弄的大家苦不堪言。尽管有女知青杨末丽精心阿护,长此下去,局面难以支撑。

正在马向锋和郑方同无计可施的当口,敖杆大队小学老师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老师是这样说的:“老中医不收治回婶儿,有两个原因:一是怕治不好,知青找他麻烦;二是老中医除了收取治疗费用外,还要给些好处。老中医是蒙古族人,非常喜欢吃红干辣椒。”马向锋、郑方同对老师的话,心领神会。

次日,他俩就到集市上买红干辣椒。可是时令不对,辣椒还没有上市。等到采收还得一个多月的时间。时间虽不长,可他们没法等。郑方同想到村头南山坡上,有一片生产队种的辣椒地,地里的辣椒有的已经泛红。就和马向锋趁夜深人静,偷偷地摘了一麻袋。天还没亮,他俩就叩开了老中医的大门。郑方同向老中医说明,只要收治回婶儿,治不好也决不找后账;马向锋向老中医奉上一麻袋辣椒。老中医看了看他俩,把一麻袋辣椒拽进柴房后,说了句: “一会把病人送来吧!”

马向锋、郑方同他俩如释重负,感到回婶儿这回可算有的救了。可事情并没如期所愿。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回婶儿的精神病没治好,又患上了肺炎、糖尿病等并发症。

老中医无法再治下去了。按照他的医疗条件,再继续治下去,回婶儿会有生命危险。他找到马向锋,让他想办法,尽快转院治疗。马向锋交待郑方同等知青,让他们帮助照看母亲,自已匆匆回城里找车,好把母亲送往城市大医院治疗。

六十至七十年代,农村的路是走不通的。郑方同他们所在的敖杆大队的路况,比其他村的山路还好一些。好就好在大都是平坦土地。大片的耕地间,留有人行车走的地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路。人们把路两侧栽上杨树。杨树渐渐长大,就形成了笔直的树线。树线起到为人们出行遮风挡雨的作用。

平常的日子,大家走这条路很是轻松自然,可今天就不一样了。九月份赶上连阴雨天,郑方同他们走这条路,还要背着精神病人,就是走树线中间的马车路都非常困难。现在,他们没有其它别的选择,只能背着病人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前行。

村里家家户户房顶上的烟囱上冒起了炊姻。下雨天,再加上家家烧柴禾,烟囱冒的烟,看上去不怎么浓重。可能是人们视线受到天气影响的原因。这时,暮色已经降临。老中医慌忙跑到青年点,找到郑方同说:“你回婶儿要不行了。马向锋虽然回城里找车去了,这雨天,找来车也下不了公路。你能不能想办法把老太太送到公路边上,好争取时间,别耽误事。”郑方同一听就明白了。回婶儿的病情恐怕是更加严重了,等不及了。马向锋找来车,一看下不了公路,他再跑过来接人是要耽误时间的。于是,他二话没说,马上告诉知青点里和马向锋要好的朋友,到生产队套辆马车,赶快把回婶儿送到公路上去。

生产队共有三挂马车。最好的就是纪老大赶的那一套。纪老大是老车把式,爱惜牲口、赶车内行。他也是生产队里车老板的头儿。他赶的那套车,前稍是一骡一马,驾辕子的是一匹客马。就这么一挂大马车,正常的情况下,拉上五、六千斤粮食是没有问题的。

郑方同来生产队的路上,就想好了用这套车。进生产队一看,纪老大干活贪晚,车还没卸套。他跟纪老大简单的说了几句,操起撮在马棚墙边的马鞭子,和知青们接上回婶儿,向通往公路的树线方向驶去。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雨滴的飘落,把暮色加重了许多。马车开始走的很快,到了大队的东头,似乎变慢了。回婶儿坐在车上,两个男知青小郝和小李好像不得照顾,回婶老是坐卧不安。女知青杨末丽和马向锋非常要好。在这个关键时刻,施展出了她的才华。只见她盘腿坐在车上,双手抱住回婶儿的头,把回婶儿的上身放在自已的腿上,用手不停地磨擦着回婶儿的额头,嘴上不断的安抚着。看上去,回婶儿舒服多了。

下雨天,情况就不是以往的那种情况,很不正常。马车进树线没多久,拉前套的骡马和驾辕的母马都不再向前迈步。它们愣是不走了。赶车的郑方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想,是不是大雨天车轱辘打误,陷的太深,拉不出来了?又一想,树线里的车辙是经过考验的,车上拉这几个人,再大的雨也不会误车。他急忙下车观看,两个胶皮车轱辘在地面上好好的,确定没有误车。怎么回事呢?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车上的情况,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马车上的四个人,两个男青年目光痴呆。回婶儿的上半身已经直立起来,目光炯炯有神,双手臂伸展开,一双手的十根手指,全部分岔,直指天空。好象要说什么,但又好象什么也没说。杨末丽的神情更是可怕。本来是一个梳着长长辫子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长发披肩的大老娘们了呢?

郑方同正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可眼前的一幕让他更加无所是从。平日里的杨末丽是很漂亮的一个女青年。一双大大的眼睛,突起的鼻梁,薄嘴唇往上稍微一动,洁白整齐的牙齿就会显露出来。白色的衬衣和花格的外套,浅蓝色的裤子和白边的圆口鞋,就是在晚上没有光亮,也能看出她的整洁漂亮。可今天就不一样了。

郑方同所看到的和以往的印象大相径庭。他看到长发盖住的这个女人,不再是漂亮的杨末丽,而是一个女魔鬼。面目狰狞可怕。两只大眼睛变得没有光泽,甚至可以说暗淡无光;本来很好看的柳叶眉,也变成了厚重的扫帚眉;白白的脸庞变成铁青色;腮帮子上的两个酒窝,变成两个黑疙瘩;樱桃小嘴,现已变成血盆大口。郑方同不敢再往下细看了。他慌忙操起马鞭,狠狠地抽打着马儿。渴望着马儿快速地奔跑起来,把他看到的这一切甩到脑后。

马儿好像也很配合。前腿弯曲、后蹄子蹬开,奋力地向前奔。但无论怎么使劲,马车始终没有向前挪动半步。郑方同实在不敢再往马车上看了,甚至连马车下边也不敢看了。他思索着:是自己视觉出现偏差;还是自已脑子出了问题?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哪儿出了毛病。如果都没问题,好好的马车怎么就不走了呢?

马车说啥也不走了。郑方同扔下马鞭,蹲在覆盖着青草的湿地上。双手抱住他那翁翁作响的头,不停地摇晃着。以求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把他的回婶儿和马车上的其他人员,安全地送到公路上去。一道炽白色的闪电光亮,划破了灰暗色的天空。紧接着一声闷雷,震醒了沉思中的郑方同。他思索了这么一大阵子,好象明白了些什么。他感到,以他现有的实力,已经很难解决目前所面临的问题。这么耗着肯定不行,必须拟定出一个好的方案,摆脱这种困境。

郑方同下意识地往车上偷看一眼。奇怪的是,刚才所见已不复存在。车上的人都很正常。大家淋着雨,把上衣撑起来,紧紧的靠拢在一起。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他,似乎都在等着他做出下一步的选择。

借劈雷闪电之际,郑方同朝远方望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生产队部。队部的马棚里好象有人在活动。可能是车老板等着他回去,正给牲口准备草料呢。郑方同狠狠地拍了拍脑门,心中暗想,我怎么就没想起找车老板帮忙呢!他站起身来,急速向生产队马棚跑去。他要去找这挂车的老板纪老大。

车把式纪老大很快就来到马车前。他二话没说,捡起郑方同丢在地上的马鞭。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后,又来到车辕前,检查一下车闸是否抱死、马儿的绳套是否牢固。确定一切没有问题后,双手挥舞着马鞭使劲地摇晃着。喊声洪亮、如雷灌耳:“驾!驾! 驾!”马鞭抡得挺圆,却没舍得打一下马儿。

车老板和他的马儿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马车的绳套也绷的很紧,马车却纹丝没动。这样的叫车一连数次,都没有办法使马车前行。车老板也泄气了。握着马鞭,闪在一旁。他用手指了指车上的回婶儿,小声对郑方同说:“这车好象不愿意拉她 。”

郑方同苦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他抬头看了看天,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明白。实际上,他也没有看见什么。迎来的却是满目的雨水。他用双手搓了一把脸,冲着马车上大声喊道:“你们几个都下车,咱背着回婶儿抄小路走!”说完,他紧走几步,跳上马车,背起了回婶儿,就奔苞米地间的小路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告诉车老板把车赶回去。

说来也奇怪。这回马儿没用任何人驱赶,自己转了一个大弯,纪老大顺势坐上车前辕,马车轻松地拉着车向生产队跑去。

回婶儿经过近几年病患的折磨,又加上最近病情的恶化,瘦的已经不能再瘦了。身上去了皮,就剩下骨头,基本上没啥肉了。连筋脉都瘪回去了。由于她连续几天不吃东西,肚子里什么食物都没有。现在的体重,也不过五、六十斤。一个大小伙子,背着这样一个人,好像不用费什么大力气。可这是连阴雨天啊!地里的小路,早已被雨水渗透。泥土稀松。一脚踏上去,脚和鞋很快就被封住。稀泥已抹到脚脖子。郑方同每一次往外拔脚,身体就要有一次大倾斜。再加上负重,没走多远,他就感觉自己的力气不够用了。在雨水和汗水的混合作用下,他看什么都模糊不清,视力几乎等于零。只能探索着前行。

回婶儿似乎很不配合,她在郑方同的背上玩命的挣扎。两只手不再搂着郑方同的脖子,而是将一双臂膀朝天张开,双手握紧,嘴里不停的喊叫着:“你把我往哪背啊?我不去!”喊了一会,又小声对郑方同说:“小同,你就饶了婶儿吧!让我回家吧!”郑方同耐心地劝导说:“回婶儿,我们就是送你回家。你听话。一会儿就能到家了,还有汽车接你。你可别喊叫了,省点力气吧。”

过了一会,郑方同已经没有力气照直前行,由于身体左右摇摆,被迎面阻挡的苞米叶子划伤了脸颊。但他顾及不了这些了,继续向前奔走。走了一会,气喘嘘嘘,体力不支。他从泥地里刚一把腿拔出,就跪在地上,双手不由自主的杵在稀泥地里,一直杵到硬底,才勉强直起身来。他拔出左脚、陷下去,再拔右脚,一步挪不了半尺。就这样,手脚并用。拔出来,陷进去;陷进去再拔出来,向前爬行。没一会,裤子、上衣、脖子、胸脯子上面沾的全都是稀泥,他再也走不动了。

走在后边的小郝小李迅速的奔了过来。小郝上前一步,做了个下蹲的姿势,挽起回婶儿的胳膊,搭在自已的肩上,直起身来,向前走去。他倒是挺有劲,看起来能支撑一阵子。

回婶儿却不买他的账。她嘴巴张的很大,随即又合拢。上下牙齿错动着,好像是在咬着什么嚼不烂的东西。喉咙里不断发出“吱呀、哎哟”的响声。这些,都不足以影响小郝向前迈进。要命的是,回婶儿突然双臂合拢,用她那干枯的双手,狠狠的掐小郝的脖子。长长的手指甲很快的嵌入小郝脖子间的肉里。小郝感到钻心的疼痛,大声的呼叫着。随即松开搂着回婶儿后肢的双手,用尽全力埤开回婶儿的手。回婶儿从小郝的后背滑落下来。先是坐在泥地里,由于她已没有能力坐立,很快就躺下去了。小郝不行了。小李便冲了上去。背起回婶向前走去。可没迈几步,就被回婶掐得嗷嗷直叫,没多一会,就败下阵来。

这一切,郑方同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想,看来这俩人是指望不上了。剩下的杨末丽是个女的。她也曾要求背回婶儿,可她根本背不动。再说,有在马车上郑方同看到的那一幕,她再想背回婶儿,郑方同也不会让她背。

郑方同咬了咬牙,拖着他那疲惫的身驱,再一次背上回婶儿。也许几经波折,或是累了,回婶儿这回消停多了。只见她双臂交叉搭在郑方同的胸前,前额顶在郑方同的脑后,喃喃自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猜不出她究竞想要说什么。

趴在郑方同背上的回婶儿,大脑已经进入一个崭新的思想境界。她幻觉到自己穿着艳丽的服装,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在金光闪闪的大道上。突然,她看到西南方向不远处有一座硕大的宫殿。金壁辉煌,放射着夺目的光。她兴奋极了,玩命似地向西南方向奔跑。而这座宏伟的建筑,也像是在向她慢慢地移动着。而且是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明亮。她想到自己马上要到宫殿里去,她高兴极了。她除了加快自己飞奔的脚步之外,还不时地举起双手,梳理着自己散乱的头发,拂去脸上的灰尘,还想把自已的衣服再弄得体面一些。突然,金色的宫殿已到近前,扑天盖地向她碾压了过来。宫殿里放射出的夺目光芒,刺伤了她的双眼。她再也看不清什么了。眼前一片漆黑。她不停地呼喊着:“我这是怎么啦?天堂离我咫尺之遥,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你们快来帮帮我,我要上天堂!”

只沉默了一会,只听回婶儿“啊”的一声惨叫。她的头,不由自主的倒向一旁,恰好倒在郑方同的肩上。她那尖尖的下巴,嗑得郑方同肩胛骨钻心的疼痛。郑方同已经顾及不得这些了,只顾前行。回婶儿的头,好像扛在肩上的米袋子,彻底的耷拉下来。从她口中冒出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味,呛的郑方同喘不过气来。郑方同紧咬牙关,摒住呼吸,继续向前方挪动。这时,回婶儿的口角处流出了又粘又长、粉红带黄的粘液,直接流到郑方同的衣领上,又顺着衣领流向了他的上衣口袋。

回婶儿再也没有说话。再也没有活动她那焦燥的身驱。像是牢牢地固定在郑方同身上。郑方同感到回婶儿的体重好像增加了许多。

天,放晴了。滚滚的乌云像是匆匆的过客,掠过天空,直奔天际边缘。青灰色的天空出现点点繁星,一闪一闪的,好像在捉弄着那些夜行的人们。背着回婶儿的郑方同看到了苞米地的尽头。出了这块地,再过几家住户,就到公路了。他终于看到了光明的前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加快脚步,向公路扑过去。

回城里找来一辆嘎斯车的马向锋,早已在公路旁等候。他正想去敖杆大队接老娘。老远见郑方同背着母亲过来,慌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郑方同走到近前,他俩把妈妈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马向锋对司机师傅说:“师傅,我们几个人上货箱,快开车吧!”司机侧过身来,认真地看了一会回婶儿,然后用手在回婶儿的鼻孔附近扫了扫。随后,像兔子一样跳下车说:“死人是不能坐驾驶室里的。这车我不能开!”

啊!怎么回事?回婶儿死了?郑方同听到这话,感到非常惊呀。他不相信。他也不敢相信。他站在汽车旁,迅速的回顾刚才发生的一切,才恍然大悟。他顺手摸了摸回婶儿淌在自己上衣口袋的粘液,向正在看自己、想寻求准确答案的马向锋点了点头。

马向锋急忙上车,扶住妈妈的双肩,使劲的摇了摇。妈妈的头左右晃动,却没有任何反映。他倒在妈妈的怀里,大声呼喊着:“妈呀、妈呀!”便嚎滔大哭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掸,只因未到伤心处。现在看就是这样。郑方同等知青,看到这一切,也都落下了眼泪。

过了一会,郑方同劝了几句马向锋,就走到司机面前说:“回婶儿不能放驾驶室,那可怎么办哪?实在不行放在后厢,我们上去看着。你看行不?”司机师傅也很通情达理。他心里明白,人家通过朋友关系找我来接病人,咱们大老远的来了,现在出现了意外,虽然病人死了,咱也不能把尸体仍在荒郊野外。就同意把回婶儿放在货厢。

人常说:“久病无孝子。”回婶儿死了,确实是已经升天了。可能是回婶儿病的太久了,亲人们习以为常。即便是故去了,亲人们也不会死去活来的哭嚎,一阵悲伤过后,就都恢复了正常。

马向锋和郑方同一起抱起回婶儿,放进货厢。大家七手八脚的在公路两旁拔了些蒿草,覆盖在回婶儿的尸体上。郑方同让杨末丽坐驾驶室,他和马向锋等知青跳上货厢,关上货车厢板。嘎斯汽车拉着他们慢慢地向城里驶去。

回婶儿,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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