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发现自己又在山崖之上，不由得吓了一跳。抬眼望过去，下面是一条九曲回长的大河，汹涌的浪涛拍击着陡峭的山崖，眼前是几座高耸入云又狭窄的石山，石山分割远处的天空，深蓝的天光如同大海似乎要倾泻下来。
“喂！有没有.....人？”我不顾嗓子的疼痛朝着石山的方向喊去，听到的只有我的回声，以及涛声，倒是刚才听见的潺潺的河水声已经全然不见了。
我正在思索这里究竟是哪里，忽然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叹息声并非来自我的左右近处，而是，来自天空。我抬头望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那叹息声再次传来，比上次更重了一些。
“你是谁？”我冲着天空喊道。
“我是我。”是一个低沉的老者的声音，像是嘴巴没有张开在说话，声音大如洪钟却模糊的勉强才能听清。
“敢问这位仙君，这里是哪里？”我对着天空继续喊道，此刻我已经确定我并没有一下子掉进凡间。
“这里就是这里。你想让它是哪里，它便是哪里。”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沉重的叹息。我只觉得像被龙卷风包围了一般，整个人都颠倒了过来。待我再次摔落在地，刚才的涛声，石山已经不见了，只有天空中的满月依然，此时我又身处一片开满红色彼岸花的平原，一条向远方延伸的小溪水流潺潺，如同佩环相撞。
“这，这是何方仙法......”我自言自语道。
“这并非是仙法。我也不是仙君。”看不见的老者说道。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我抬头对着天空问道。
“你不需要称呼我。因为我就是我。”
“.......”
“这里，无生，无死，无念，无欲。我，没有情感，没有存在，没有形体，没有生命。只有永恒的孤独，这里是，婆娑境界。”
听到老者说的最后四个字，我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婆娑境界，相传上古的三位神君为了将神魔二族划分开来，在天界的施法布下结界，就叫做婆娑境界。但是传言不论是神是妖，进入婆娑境界就会瞬间形神俱灭，为何我又好端端的在这里？
“婆娑境界，只吞噬心怀妄念之生灵。”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老者回答道。
“那我要如何离开？”我问他。
“走那座桥。”老者说道。
我被一股力量驱使着转过身去，果然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一座没有尽头的石头拱桥，只是桥下既不是山崖也不是大河，这桥，是建在平地上的。难道这么容易就可以出去？我疑惑地朝着那座桥走去，那座桥似乎会移动一样，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愣，迈开步子，脚还没落地，就被一股力量抛了出去。
“为什么......”我望着那座桥喃喃自语。
“只有忍受永恒的孤独，才能化解种种罪孽。凿池明月入，境界自空明。三界执念甚重，不成魔障，也难化解。面对这执念，即使是天帝，又如何呢？”
“什么意思？”我此时只恨当初没有饱览群书，以至于在这里吃了没文化的大亏。
“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到时你自会领悟。”
这是那个老者与我说的最后几句话，以后不论我对着天空喊多少遍，听见的都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
婆娑境界之中，景物变换无常。有时是松山林海，有时就是茫茫雪原，有时是商品琳琅满目的集市，有时又变成了荒凉的海岸.....只是千变万化，都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迹象。正如老者所说的，这里存在的，只有永恒的孤独。
这里的时间是错乱的，此时是黑夜，一会可能就变成白昼，此时是黎明，顷刻间又是艳阳高照的正午。那座通向外界的桥依然在那里，我无法接近它，只能看着他发呆。
深陷此种境界是最急不得的，我盘坐于地上，心中渐渐平静。老者没有告诉我究竟如何才能跨过桥去，但是他至少告诉我，有一条路能够让我出去，仅这一点就足够了。经历了这么多，别的东西我什么都没得到，强大的心理素质是一抓一大把的。身涉险境，置于死地，而后生。
我闭目打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我感觉内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在这种宁静中我仿佛失去了骨血，与婆娑境界中的一切融为一体。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又回到了我第一次到这里时候的景象，满月，河水，微风。只是这次我看见天空中呈现出了许多字迹.....
“世间因果，了悟于心。只恨蹉跎岁月，未能苦海回身。”
“我终究是离不开了......”
“今日元神受困于此，我心中之执念化为魔障，侵入形体，恐怕再掀风波。有缘者若念及此处，望联合众位仙君将那空空躯壳弑之。”
......
我将那些字迹一一读下来，只觉得困惑又增加了几分。
“这是上一个来到这里的神仙留下来的。”许久没有出现的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上一个在这里的，是谁？”我问他。
接下来他的回答令我如同五雷轰顶。
“九重天的天帝。”
“什么？！”
“当年他思虑过重，来此渡劫，最终也没能摆脱。从婆娑境界出去的路，只有一条，即斩断你心中最放不下的执念。”
老者说完了这些话之后，再次噤声。留我一个人呆立在原地，细细回想他的话。
老者说天帝曾经在此渡劫，却没有成功。但是那字迹的意思却是有另一个天帝出去了，那么九重天之上的那位，究竟是谁？他设立长生殿，究竟真的是为了三界的和平，还是另有所图......
不，不对，这些并非是我一个小小散仙能想出来的。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想想怎么才能出去。
我正在思索，天边忽然划过一颗流星。那些幽蓝的字迹瞬间化为了一个人形，夜空此时成为了他的练武场，他的身影在天幕中，一招一式之间有幽蓝的掠影。我凭着失去仙骨之前的基础，意识到他在修炼一种很高深的仙法.....我望着他，一时痴迷了。
相传凡间有个武夫，把飞鸟在石壁上留下的影子当做神仙的启示，终日站在石壁前面参悟，最后走火入魔，了此残生。而我此刻经历的，不是什么飞鸟的影子，是真真切切的仙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