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易虎的大脑袋摇得如同拔郎鼓一般,道:“我们‘百钺帮’只是个小帮会,门下弟子少得可怜,实力远不及在座的诸大帮派,哪能够担当此等重任?我看还是胡门主带人去好了!”
“褐衣门”掌门胡青枫急道:“靳帮主,你可莫要乱开玩笑!本门的实力乃是此地最弱的一家,怎样轮也轮不到我们!谁打头阵,还是听华少爷和刘长老吩咐吧!”
华不石面沉似水,转眼瞧向“鸭行门”的掌门单恩,“伏波观”的观主许纯道以及“水月堡”的少堡主元邦,却见这三人全都垂着头回避他的目光,显然亦是害怕被这位在少爷点名去当先锋。
这些门派主事者的心思,华不石岂会不知。他们既不敢公然违抗“罗汉门”,又想要尽力保存自家门派的实力不做炮灰,全都抱着混水摸鱼,得过且过的态度,就算当真逼着他们出战,这些人多半也不会发挥出多少战力。
华不石目光转动,扫过坐在桌前众人,最后落到了小美人元倩的身上,神色才柔和下来,唇角也露出了微笑,说道:“咱们到底要不要出战,派谁去打头阵,不知元小妹可有高见?”
元倩毕竟年纪小,没有太多的城府,开口答道:“那楚长亭武功厉害,咱们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还怎么打?谁说要出战的,就让他去打头阵好了!”
刚才最先说要出战的实是刘元鹤。这一次方长生派这位刘长老和袁溪随行,说是帮华不石统领群豪,其实亦是充当监督之责,他身边仅带了两名“罗汉门”的普通弟子,这一点人手自不可能去冲黑道水寇的船阵。此时听到元倩的话,刘元鹤不由得有些恼怒。
“倩儿住嘴,不可乱说!”出言训斥的是元倩的哥哥元邦,他已瞧出刘元鹤的脸色不善,自不想无端开罪了这位刘长老。
华不石却一摆手掌,道:“本少爷倒是觉得,元小妹说得很是有理。不只那楚长亭武功高强,我等无人可敌,而且‘桃花寨’的黑道人马久据黄河,擅长水战,我们若冒然与他们交手,实无半点胜算,这仗还是不打的好!”
他转眼望向纪雄道:“纪门主以为如何呢?”
那纪雄本就是一个见风使舵极为迅速的老江湖,且又害怕华不石派他的门派去打头阵,当下应声道:“是啊是啊,纪某也以为还是不打为好。”
刘元鹤怒道:“甚么不打为好!我们若不打怎能通得过前方的河道,难不成要向楚长亭交买路钱不成!”
纪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华不石却淡淡一笑,说道:“这倒也是办法之一,不过我‘恶狗门’可没有那么多钱,既刘长老有此提议,这买路的银两,还须‘罗汉门’掏才行。”
寻常的行镖运货,遭遇到黑道剪径劫道,倒确是有花银两买路一说,但现在楚长亭与“富贵盟”早有勾结,此番拦截另有目的,就算花再多的钱只怕也是无用。刘元鹤说出此言不过是一句气话,却被华不石抢白一番,心中忿怒,老脸涨得通红。
袁溪眼见着刘元鹤就快要发作,连忙出言劝解道:“师叔息怒,花钱买路只是说笑之辞,哪里能当真?咱们不如听一听华少爷有何主意。”
刘元鹤强忍住怒气,道:“好,华少爷,你且说说有甚么打算?”
华不石道:“本少爷的打算嘛,和刚才元小妹说的一样,既打不过还不如不打,咱们先扎下营来等上几日再说。”
刘元鹤道:“等上几日?方师兄作分兵三路的安排,我等这一路人马必须要在本月十五之前赶到孟津,怎么能在此处久等?”
华不石道:“倒也未必是久等,说不定三两日之后那楚长亭有别的事撤兵走了,我们就可以过去啦。”
刘元鹤道:“胡说八道!楚长亭既然要来拦截我们,哪里会随便撤走,我们除了强冲过去,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行!”
华不石的脸色已沉了下来,然而他还未出声,坐在他的身边的楚依依已开口道:“刘长老,当日在开封城出发之时,方掌门可曾说过此路人马的主事者是谁?”
刘元鹤道:“自是华少爷。”
楚依依道:“既然是我家公子主事,他已经决定在此扎营等候,何须你来多嘴唠叨?”
刘元鹤心中气忿,却无法反驳,当日方长生确是已将水路四十三家门派全权交给华不石统领,他虽然对这位“恶狗公子”一直看不顺眼,却也不敢违背掌门人之命。
华不石一拍桌案,道:“好了,那就这般决定了!我等就先扎营下来再说,如果诸位还有甚么异议,想要去打头阵的只管提出来,本少爷倒也会十分欢迎!”
除了了刘元鹤之外,其他六家门派的掌门人本就全抱着同一门子心思,没有一人想战,华不石的决定正合他们之意,当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纪雄等人当下纷纷附和,皆称华少爷神机妙算,此时扎营下来实是最为明智之举。
却听得袁溪道:“华少爷,就算我们在此地扎营不前,楚长亭也多半会向我们发起攻击,只怕还是难免要一战。”
华不石摆了摆手,道:“此节袁少侠不必担心,本少爷早就准备了两样宝贝,专门用来对付楚长亭,先拿一件出来,保管叫黑道的船队攻不过来。”
袁溪道:“却不知是何贝,可否让袁某开开眼界?”
华不石“哈哈”一笑道:“等到楚长亭派船进攻,袁少侠自然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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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长亭是‘豫境黑道盟’的总瓢把子,统领豫境大小数十股黑道势力,在桃花峪的山寨便有千余人马。如今在“恶狗门”和四十三家白道门派的船队前方,已聚集起的三十余条战船,全都是他的麾下。
这些战船排开阵势,封锁了整段黄河的河道,每条战船的甲板上皆站满了手持刀剑,或者搭弓拿箭的水寇,一个个杀气腾腾,极为凶恶。各白道门派的群豪眼见此景,心中无不暗暗吃惊。
不过这等情形,在华不石看来却实在算不了什么。
当日在南海之上,数百条船舰的大会战他都曾经历过,这三四十条小船的阵势与当日在大仓岛前龙宫部众所布的“五龙大阵”或者“千鳞水阵”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华不石当然也很明白,楚长亭的黑道人马虽远比不上黑龙宫的海盗,却也非四十三家白道门派的船队能敌得过。
且不说这些白道中人各怀异心不肯出力,就算能够联手为战,这些门派都在陆上,其门下帮众弟子绝大多数都没有与人水战的经验,许多人甚至不会游泳,对上长年在黄河上劫掠的黑道水寇,肯定要吃大亏。
所以华不石远远瞧见对方的船队拦路,便立时下令停船,然后就地扎下水寨,来一个坚壁清野,固守不前。
关于安扎水寨之法,当日在南海上经历过多场水战,华不石也多少学到了一点皮毛,略有心得。经过他的一番调度,三十条木船船舷向外,呈螺旋形排列于河心,倒也有几分守度森严之象。
大多数白道上的高手皆有倨傲和自视过高毛病,尤其是“罗汉门”或“少林派”这等名门大派中的人物尤甚,如若是刘元鹤统领队伍,定然会下令各船冲上去与黑道人马决一胜负。
白道船队的保守不前,显然也有些出乎楚长亭的意料。在观望和对峙了半日以后,黑道的战船才开始攻了过来,于是华不石先前准备好的宝贝也终于闪亮登场。
这所谓的宝贝,便是十架发石机和几百只瓦罐,皆是前些日子在开封府时,华不石命人赶制而成的,装载在“恶狗门”的座船上一路运来。
用发石机投射瓦罐,射程大约有五六十丈。而这些瓦罐里全都盛满了黑油,点燃之后发射出去,砸在木船之上固然立时着火燃烧,就算落入到水中,也能令得方圆数丈的河水之上冒起一片大火。
十架发石机一齐发射,片刻之间就能在河面之上形成一道火墙。
华不石的宝贝一旦祭出,攻上来的黑道船队顿时就吃了亏。冲在前面的五六艘战船之中,两艘被直接击中燃起大火,其他的几艘连忙调头而走,才算逃过了一劫。
黄河上的水寇毕竟不是正规的水师舰队,他们的战船上并没有装备红夷火炮,用于远程攻击的武器只有巨弩和弓箭,其射程亦只有五十来丈。这十架发石机的存在,便足以让这些黑道战船难以接近,就算想要用远程武器对射也未入射程,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五六十丈的距离说来也并不算很远,如果楚长亭能狠得下心来下令大举强攻,也未必就无法冲过火墙。然而若是如此,他的战船至少要被烧掉一大半,这位黑道中的总瓢把子对这等损失想必还是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