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二人已拼斗了二十余招,杨绛衣虽一开始被逼退了几步,现下却已经不再后退,而刘宗敏连续二十多枪的强攻猛刺,却俱是徒劳无功,全被对方的巨剑封住,久攻不下之时,枪法也不禁一慢。
就在此时,华不石大喝一声:“姐姐反攻!”
杨绛衣似乎与这位大少爷心有灵犀一般,他的这一声呼喝才喊了头一个字,“赤雪剑”已然反卷而上,迎着刘宗敏的枪头劈了下去,正是“伏魔剑法”中的强攻招式“开天式”!
“噹”地一声巨响,枪剑相交,刘宗敏的铁枪顿时沉了下去,而华不石的一句话四个字喊完,杨绛衣已连劈了四剑!
四次交击,刘宗敏连封带挡,退后了三步,才勉强抵挡住,而此刻攻守之势已逆转了过来。“大力伏魔剑法”最重气势,杨绛衣一旦占先,又连续劈出八剑,每剑皆是“开天式”的同一剑式,气势却是一剑比一剑更盛,刘宗敏左支右拙,连连后退,已颇显狼狈。
刘宗敏是一个身高八尺,肩宽背厚的大汉,杨绛衣在女子中虽不算矮,比起刘宗敏却矮上不止一头,且身材纤秀。然而此时二人交手,这彪壮的大汉居然被一个纤弱女子用这一式强劈硬砍的剑法逼得节节后退,全无还手之力,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刑红狼的眼力再差,到了现在也看得出刘宗敏已经不行了,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便要败落,心里又气又急。他实在想不到对方一个女子的武功竟如此高强,而刘总哨要是一败,今日再想抢劫庆阳镇只怕便要成了泡影。
刑红狼目光一转,立时对身边的兵士使了个眼色,又朝着华不石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其意是命令这几名兵士悄悄过去把那白衣公子抓来。这手持巨剑的女子虽然厉害,但那个白衣公子却似乎不会武功,只要能把他捉住当成人质,想必也能够起到要胁之用。
然而,那几名兵士还未及移动,一个声音却在刑红狼的身后响起:“喂!那个骑红马的大个子,你若想活命就别打甚么鬼主意,先瞧清楚状况再说!”
刑红狼大惊回头,却只见街道的另一侧,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整队青一色黑衣劲装骑士,竟有一两百人之多。这些人俱是挎着四尺长的马刀,全副武装,身后则背着两尺多长的牛皮筒套。
而刚才出声说话的,却是一个乱发蓬头,腰带上插着阔剑的黄衣凶人,骑在一匹黄骠马背上,在他身边还有另一名黑衣少年,虽然未持兵器,却是一脸的冷竣神色。这二人站在马队之前,显然是这群黑衣骑士的首领。
这么多骑士出现,刑红狼本应当早有所察才是,只是先前他和一众义军兵士皆全神关注于刘宗敏和杨绛衣的拼斗,直到对方出声这才惊觉。
而此时场中二人的拼斗也已分出了胜负,杨绛衣连劈了二十余剑,刘宗敏终于无可抵挡,一声轻响,头顶的四方巾已被砍落,掉在地上变为了两片,就连嵌在方巾额前的一块碧玉也被剑锋齐齐劈断!刘宗敏踉跄退出几步,持枪拄地,一头黑发却已披散了下来。
只因为杨绛衣知道刘宗敏是李自成的部将,这才留手未将剑势发尽,若非如此,这一剑便可以把他头颅也连同方巾一般劈成两半。
对方手下容情,刘宗敏自也十分清楚,然而他虽然逃得了一命,脸上却满是怨恨之色,倒拖着铁枪回转到乌骓马前,翻身上马,对刑红狼道:“刑兄弟,刘某本领低微,抓不住这两个奸细,甚感惭愧,这就回城了!”
刑红狼手下有三百多兵士,如果只有华不石和杨绛衣两个人,他自可以依仗着人多一拥齐上,总能够把他们拿下,但眼见着对面竟有一两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而且就连武功高强的刘总哨也败在了人家的手下,今日肯定是讨不到任何好去了。
他当即一挥手,喝道:“我们也撤,回怀庆城!”
一众义军兵士当即收队后撤,却忽听有人大声道:“且慢!”
刑红狼转头看去,见说话的正是那个白衣公子石潇,喝道:“你还想怎样?”
华不石上前一步,说道:“你们要离开也可以,不过须得把从庆阳镇上抢掠的财物全部放下,一两银子也不准带走!”
刑红狼手下的兵士一进镇就四处砸门劫掠,直到遇见华不石和杨绛衣后才停下手来,却已经劫掠了不少屋宅和店铺。此时有许多兵士的手上都提着从镇上抢来的东西,怀里也揣满金银细软,即使算不得满载而归,却也绝非是空手。
听了华不石此言,刑红狼不由得怒气上冲。
其实劫掠对于义军来说亦是常有的事,尤其是象刑红狼这等手下人马不多,实力偏弱的小股义军,以前在晋境时也没有能力去攻打有官兵驻守县城,唯有的生财之道便是抢掠一些小村集上的乡绅地主。
此次攻下了怀庆城,刑红狼本以为可以大发一笔横财,却没想到进得城去只分到几百石的粮食,而城中的那些豪富人家的财宝全被张献忠等几路实力强悍的义军抢去,他连残羹剩汤也没捞着,随后高闯王又发下了禁止,不准各路义军打劫。
好容易在这庆阳镇上得到些实惠,华不石不仅破坏了他的好事,如今还要他把已抢到手的东西吐出来,刑红狼又怎么能受得了?
他当即吼叫道:“姓石的,你可莫要欺人太甚,想与我们义军为敌么!”
华不石却并不示弱,缓缓道:“我并不想与义军为敌,不过你率众劫掠民财,不管是不是义军都容不得你!如若不叫手下兵士放下财物,你们就休想活着出庆阳镇!”
刑红狼道:“好!那就看咱们谁出不了镇!弟兄们,给我结阵迎敌!”
听到头领一声令下,义军的兵士们纷纷列队集结,过了好一阵子,才排成了一个方阵。
数百人以上规模的拼杀,结成战阵当然比一窝蜂乱斗要强得多,然而刑红狼的手下显然并不时常结阵,一个简单的方阵也乱哄哄地排了半天,最后结成的阵势也是队列歪斜,稀稀落落,更有一些兵士手上还提拿着抢来的东西舍不得放下。
华不石冷眼瞧看,一直等到义军的兵士的阵势结成,才猛然一挥手掌。
“呛”地一声清鸣,两百柄马刀同时出鞘,霹雳营的一众弟子已提动马缰,摆出了冲锋的架式。
义军有三百多兵士,人数看似多过霹雳营一半有余,但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训练素质,与霹雳营这等精锐骑兵相比都差得太远,双方的战力全不在一个层次之上。只要一接战,义军的兵士立刻就得损失惨重,一败涂第。
偏生刑红狼并非统兵之才,利令智昏之下,对双方的强弱之势居然判断不出,还在想着自己一方人多,打起来多半能够取胜。
站一旁的刘宗敏倒是瞧得心知肚明,却并不阻止刑红狼的不智之举,反而策马缓缓后退。他先前败在了杨绛衣的手下,固然又羞又恼,却也痛恨受了刑红狼的利用,此刻有意要让刑红狼也吃一个大亏,反正他自己武功高强,就算刑红狼全军覆灭,他也能够逃得出去。
眼看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却只见远处扬起了一缕烟尘,一骑从镇外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还未到近前,已扯着喉咙高声呼喊:“刑寨主,石公子!都是自家人,不要动手啊!”
驰进镇来的是一匹白色战马,马上的那名一身白袍银甲的小将,华不石却是识得,正是李过。
李过纵马而至,转眼就冲到了双方人马所列的阵势之间,才急忙勒马停住,叫道:“刑寨主,刘叔,这位石公子是鸿基叔父的结义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可莫要生出误会!”
刑红狼愣了一愣,看了看李过,又瞧了一眼刘宗敏,道:“这个小子当真是李闯将的结义兄弟么,怎的刘总哨也不识得?”
李过的脸上身上皆沾有不少尘土,额头上渗出汗珠,显然是从怀庆城一路急奔而来,喘着粗气道:“石公子是近日里才从湘境前来,以前没到过豫境,所以连刘叔也未曾见过。”
李自成虽然名义只是高迎祥的部将,但经过攻打怀庆城一战,在义军之中的威望已超过了大多数头领,俨然仅次于高闯王而已。刑红狼听到李过所言,却也不敢开罪李自成,当下道:“罢了,既然是李闯将的结义兄弟,我就不和他计较了,这就收队吧!”
此时一旁的刘宗敏却冷笑了一声,道:“刑寨主虽不计较,人家可未必肯放过咱们呢!”
刑红狼闻言脸色一沉,道:“那他还想怎样!”
李过骑着马从镇外飞驰而来,只瞧见刑红狼的兵士在街上列阵,正与华不石和“恶狗门”的众人对峙,却并未看清楚场下的局势。此时听到刘宗敏一说,他才发现对面的两百名霹雳营弟子刀已出鞘,一个个杀气腾腾,提缰带马,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