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不石闻言吃了一惊,道:“现下和‘九仙会’的一战刚刚得胜,正是我们在此城中扩张势力的大好时机,孩儿怎么能离开?”
华天雄道:“你不跟我们回舞阳城,难道要留在这里把小命送掉才甘心么!”
华不石惊愕更甚,道:“爹爹何出此言啊?”
华天雄道:“你剿灭 ‘洪胜堂’,得罪‘洞庭帮’,都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惹上了魔道,丢掉性命就是迟早的事!我见你信中提到魔道,就知道事情不妙,才与你两位叔叔马不停蹄匆匆赶来,只怕晚到一步,你便会给别人杀了!”
华不石道:“爹爹果然知道魔道之事,为何以前从未对孩儿说起过?”
华天雄道:“魔道的可怕,根本不是你所能想到的,对不对你说都是一样,你去招惹他们,与自寻死路无异!”
华不石垂着脑袋,却不说话。
他知道父亲华天雄的脾气,当然不会出言顶撞,但是要他扔下在长沙城如今的大好局面,就这么退回舞阳城去,华不石也是万分不愿的。
“小石头,你且听我说,”说话的却是二叔华地虎,“二叔料想你定是不甘心放弃长沙城里的基业,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二叔我是没什么胆气,你爹爹却绝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他叫你回舞阳,实在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须得遵从才是。”
华不石抬起头,问道:“魔道真的如此厉害,谁都招惹不起么?”
华地虎道:“何止是厉害,简直是可怕!你爹爹和我,都算是黑道出身,往日里杀伤的人命也不在少数,我们黑道杀人,至少还有些原因,要么是为了取财劫物,要么是为寻仇雪恨,可那魔道杀人,根本就全无缘由,当年我便亲眼看见魔道中人屠尽了一个村镇中的数百个幼儿,说是为甚么圣祖降世要取童男童女的精血祭灵,简直就是一群疯魔!这样的魔头,我们又何苦去招惹?”
华不石道:“魔道中人如此恶行,有伤天和,就算是疯魔,也须得有人把他们诛灭才是!”
华天雄哼了一声,道:“就是那白道七大门派,自命侠义之辈,遇上魔道也唯恐避之不及,又何时轮到了你去多管闲事!魔道中人手段诡异非常,又擅使各种道法神通,根本不是寻常武功能敌,你又有多少本事,还妄想去诛杀他们!”
华不石道:“前日孩儿与魔道中人已有过数次交手,他们的武功确是十分诡异,但那所谓道法神通却始终没有见到,以我看来,魔道的手段也不见得有传说之中的那般可怕。”
华地虎摇头道:“你才见过几个魔道中人,哪里会了解他们的手段?那魔道中也分了不少宗门,我所知道的便有红阳门,青阳门,白莲教,老君会等不少派别,各自信奉不同的妖神。你想必还没有遇见魔道中的高手,才会以为他们的手段不如传言,等你真的碰上了高手,再要后悔却也晚了!”
华不石道:“原来二叔还通晓魔道里的宗门,不知可听说过‘无生老魔’和‘无生六绝’的字号,他们自称是弥佗净土宗信徒,不知属于魔道的什么宗门?”
华地虎想了想,道:“我对魔道宗门所知不多,谈不上通晓,当年大哥曾击杀过一个大魔头,从他口里逼得了一些口供,我们才知道了一些魔道之事。你说那两个名字我未曾听过,不过那白莲教崇信的神祗便称作‘无生圣母’,他们既以‘无生’为名,大概是白莲教的门下。”
华不石道:“原来爹爹也曾与魔道为敌,还击杀过魔道中的高手!”
华天雄“嘿”了一声,道:“甚么与魔道为敌,你以为很英勇么!当年我不慎招惹了魔道,被那魔头追杀数月,逃出了数千里地,几近走投无路,后来与你莫叔叔一起,布设下陷阱才侥幸制住他,当时我害怕他的同门前来报复,便对他痛加折磨,想探问出魔道的信息,却问不出一句话来,最后用了药物,令那魔头神智疯狂,才胡乱招供了一些,我才籍此避过了魔道的报复!当年那个魔头,在魔道中也算不得首脑人物,真要是魔道的宗主人物出手,嘿嘿,只怕我和你两位叔叔都活不到今天!”
听了此言,华不石不禁有些动容。
父亲华天雄的武功,华不石自是深知,尤其是“灵犬扑击术”中的轻功身法,更是能称得上是独步武林的绝技。当年他居然被人追杀数千里还不能逃脱,那么对方的武功之高,用可怕来形容也绝不过份。而华天雄本是黑道中的煞星,手段狠辣之极,他出手逼供竟也没让对方开口,则说明对方心志之坚,亦是令人难以想象。
就是这等厉害角色,也还不是魔道中的大人物,看来魔道之可怕,比传言之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不石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和二叔一直没有对他说起魔道之事,只因为这等被人追杀的经历实在不是甚么光彩的事,谁都不会愿意主动与别人去说。
华不石还想再问,华天雄却把手一挥,道:“你不必多言,赶快去收拾东西,下午我们就动身回舞阳城!此间的事情,交给你莫叔叔处理便是,反正也没有多少产业,就是全都扔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华不石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孩儿决定仍暂时留在此处,不能随爹爹回舞阳,请爹爹恕罪。”
华天雄大怒,道:“你说甚么!”
华不石道:“孩儿花费数月在此处设立分舵,如今才刚刚建成,长沙城中局势初定,‘九仙会’已被剿灭,正是千载难逢的扩张之时,若是退走,不但前功尽弃,恐怕日后也再不会有此等良机。爹爹既已把‘恶狗门’交给了孩儿,此事便应由孩儿拿主意,请爹爹原谅。”
华天雄怒哼一声,道:“你还敢提门派之事!我将门派交你打理,是为了让你成家立业,为华家传下香烟后代,你结婚才不过个把月,就扔下老婆跑来长沙城,却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真是岂有此理!”
他之前进门经过前厅之时,已看见了厅内于家兄弟找来的那十多个花枝招展的妖艳女人,以华天雄的眼力,立时就瞧出了她们都是窑子里的姑娘。
华天雄要带华不石回舞阳,首要原因为了儿子的安全考虑,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一心想让华不石早些生子,也好传宗接代,但华不石一个人去了长沙,把新媳妇海红珠留在舞阳城,这般下去,哪里会有什么后代?华天雄心中不忿,早已看不过眼。
华不石脸上涨得通红,道:“爹爹教训得是,把那些女人带进院中,确是孩儿的不对,稍后我便打发她们走。”
华天雄怒色稍霁,道:“你既然已经成婚,就应该多留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你若是不喜欢海红珠,也不打紧,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再去娶几房侧室也就是了,要是不方便,休掉海红珠也可以。”
华天雄虽然一直在华家大宅里闭关,但是对华不石和海红珠夫妻不睦之事也听到了一点风声,对于华天雄来说,儿媳妇是谁本就没有所谓,只要儿子喜欢,再能给他生个孙子就行了。
华不石忙道:“爹爹切不可听人谣传,红珠是孩儿自己选的,当然十分喜欢,怎么能休了她。”
他和海红珠之间的实情,是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的,否则华天雄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杀人,恐怕谁也救不了海家兄妹的性命。
听了儿子的话,华天雄点了点头道:“你自己喜欢就好,我瞧着她品貌算是不错,家世也还清白,是个好人家的孩子,你不要冷落了她。”
华不石应道:“是。”
华天雄道:“好罢,你下去收拾东西,我们尽快启程!”
华不石却道:“请爹爹恕罪,孩儿心意已决,此间事情未了,还不能回舞阳城。”
“你……!”华天雄怒气升起,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华不石天生聪明伶俐,为人也极是机敏圆滑,从小到大从未顶撞过父亲华天雄,但是现在,他却已下定了决心,要留在长沙城。华不石一生的志向,就是要建成天下第一大帮,魔道虽强,但就算能避得了一时,却也避不过一世。华不石甚至觉得,若是放弃了眼前扩张势力的机会,今后就更加难以和魔道对抗,他的梦想只怕永远也无法实现!
因此,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生平第一次逆拂了父亲的命令。
华天雄哪里想得到一直十分听话的爱子竟敢公然违抗自己,顿时怒气勃发,须发倒竖,一把抓起桌上的端石砚台,狠狠地一捏,砚台已碎成了数块,又被他摔在了地上,将青石地砖砸裂了一大片。
华不石却面不改色,缓声说道:“长沙城机会难得,对门派的发展至关重要,孩儿现在实是不能走。我自会小心防范,绝不以身犯险就是,魔道中人即使厉害,要杀我却也没有那么容易,等此间事情一了,最多再过一两个月,我定会回舞阳城去陪红珠,只求爹爹能成全孩儿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