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镜叟手中,拿着一个包裹。楚云舒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件浅蓝色儒衫,两块小金锭,几块银元宝,一些碎散银两,还有一封信。那蓝衫被折叠得整整齐齐,楚云舒展开一看,却正是自己上山前所穿,掖角处的补缝还在,只是补衣之人,此刻却是不在身边了。
镜叟干咳一声,道:“那件衣服,是你上山时所穿,只是这山上颇冷,那等衣料却是顶不住的了,我见那衣服质地颇是不错,待你下山时正好穿,便替你收起来了。那些银两,却是你平常买卖所剩,我便替你存了,省吃俭用点,料来也足支几年了,那化石点金之法虽是方便,却是颇伤福缘,等闲还是不用的好。那信中便是你欲知道之事,待下山之后,你便拆开了看吧。”
“还有些东西,算是我俩人的一点临别赠礼,你也一并带了去吧。”剑叟说完,却是一扬手,一个锦囊大小的红色袋子便飞了过去。
“须弥芥子袋!”
楚云舒接过那袋子,却是一愕,那须弥芥子袋乃是天地初开时的一样宝物,其名取纳须弥入芥子之意,内中大有乾坤,看着虽不起眼,便是再多东西,也是放得下的。
“那袋里也无甚东西,”剑叟却是接道,“你两个师父穷,这么些年下来也没积下什么了不得的法宝,却也送不了你什么,便是这些年来练化的一些丹药,你带了去,缓急之时也可派得上用场,昊天镜与纯钧我也放在里面。那镜与你有缘,你便拿了去罢,只是那纯钧却另有其主,待遇着有缘之人时,便替我交给他吧。”
楚云舒点头应是,眼眶却又是一红,那些丹药乃是二老这些年来的心血,甚是宝贝,寻常便是一口也舍不得吃,此刻却是一颗不剩全送了他。
那镜叟见他如此,却又是叹了一口气,道:“其他也没什么了,你便下去准备吧,看可还漏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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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师徒三人皆装作无事一般,晚饭时,楚云舒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拿手菜式做了个遍。他本精通此道,此番更是加倍用心,直吃得二老大呼痛快。待晚饭过后,二老仍是如平常一般指点他修习,楚云舒却是侧耳聆听,便是一字也不敢漏过。
却说那珍惜之时,时间却是走得分外的快,寻常他只觉度日如年,但今夜却不知不觉间便已近子时了。镜叟抬头望了望天,却见天际两颗星正耀,不觉叹道:“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剑叟却是笑道:“师兄教训云儿之时,何等严厉,今日如此,岂不让他看了笑话么。时辰已近,也该准备去了。”
镜叟点了点头,二老却是一转身,盘膝坐在下松树之下,闭眼合什。楚云舒虽是心中伤悲,却知此刻打搅不得,垂手侍立一旁。
夜静无语,却见那一轮明月高悬,突然间,一道光路从空中射下,却是正照在二老头顶。楚云舒抬头看去,却见两位师父顺着光路而上,面带笑意,低头对他颌首不已。只见二叟含笑捻须,口中轻吟:“逍遥平生如梦,淡看一抹红尘。”却听一声震天巨响响起,那光路霎地收了回去,眨眼之间,一切却又恢复如常。那松树下,二老静坐如故,面容祥和,宽大的长袍被夜风吹起,飘飘然便如平常一般。
楚云舒却知二人已是去得远了,不觉哽咽。月光如水,那松树下,一个少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师父……”
少年正悲泣间,突然间四周血光大作,一阵狂笑声自远处传来……
楚云舒抬头看去,却见远处无数骷髅头飘来,那些骷髅头正中,却是一个红衣老者,赤眉赤发,面目狰狞,狂笑间正露出嘴中的利牙。楚云舒见他并非善类,来势汹汹,却是来意不善,当下站起身,拭去眼泪凝神戒备。
那男子来得极快,瞬息间已站在松树顶上,目光却是落在已经坐化的二老身上:“呼哈哈哈哈,等了这许多年,终于让我等到了!你们也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今日便待我将你们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一扫这些年的怨气!”
少年听他一说,却是大怒,他甚是敬重两位师尊,那两具肉身是他们留在世上的唯一纪念了,如何容得他人损毁,当下一运功,浩天剑已是出鞘。
剑光一闪,那怪人的注意力却被吸引了过来,他怪眼圆瞪,却是上下打量了楚云舒一遍:“我听说那两个老鬼这两年收了个徒弟,便是你了么?哼哼!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我血灵老祖面前舞刀弄剑,想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楚云舒听得那怪人自报名号,却是一惊。那血灵老祖乃是当年魔道巨凶,幽明鬼教教主,数十年来纵横天下,此后虽是败于剑叟之手,但二老也是奈何他不得。此人这些年来销声匿迹,却原来竟是隐伏于此,单等二老飞升之日,前来寻仇了。
二老此前曾对楚云舒说道,若是遇着几个魔头,却是要避开的了,那血灵老祖便是其中一人。楚云舒生性并不好斗,若是平常之时,只怕已遵师命遁得远了,但此刻若是一退,两位师尊的肉身却定然落入此人之手,他本果决之人,当下更不犹豫,将牙一咬,指诀一捏,已是决心死战了。
血灵老祖见他如此,却是大怒,他向来目中无人,却是累败于二老之手,心中已是怒气极盛,那楚云舒不过二十出头,却也竟敢对他动剑,一想到此人便是毕生大敌之徒,已是起了杀意。他本是魔道中人,心中杀念既起,当下更不多言,暴喝一声,便已祭起魔功。
却见漫天红光之下,无数的骷髅头被牵引着聚于一处,不断融合、异变,却是凝成一个巨大的血骷髅,大嘴一张,一股绿光喷出,夹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