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救我?”楚云舒低头问道,“你不是要为师门报仇么?”
“我自是不想救你!师仇不共戴天!”那黑衣少年怒哼道,“可我欠你一条命,得先还了!”
“是么?”楚云舒双眼黯淡,道,“那你现在还完了,为什么不动手?”
“我苏无夜掌下,只死配得我上杀之人!”那少年冷哼道,“你现在这样子,我看了便恶心,就多看一眼,也觉得反胃!你若是不想活了,就自便罢!现在的你,不配我动手!”
那少年一转身,正待要走,突然又停下脚步,侧首道:“颛臾皇城,不许你再去!小雪现在过得很好,你再敢扰她,让我看见,定将你毙于掌下!”说完,却将黑袍一卷,化一阵风,穿庙而出。
楚云舒痴痴枯坐,呆愣间,不觉庙外天色渐渐泛白,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到了黎明时分。
但见旭日东升,雄鸡唱晓,启明星犹悬天际,酣睡之人,却已渐渐醒了。
那鸡鸣三声时,凌樱瞳便醒了过来,她洗涮收拾完毕,先叫醒了隔间的陆天奕,却往楚云舒的房间走去。但见那房门紧掩,凌樱瞳敲门数声,问道:“楚大哥,可醒了么?”却听房中一片寂静,无人回答。凌樱瞳只道是楚云舒昨日疲惫,因此起得迟了,倒也不以为意,却听到楼下哼声连连,那丐仙与笑狂生二人已是醒了。
凌樱瞳转身下楼去,却见丐仙架着瘸腿,两腿迈开成八字形,坐在地上,醉眼朦胧,正自呆望,那笑狂生也是神智不清,筷尤在鼻,那散发却沾了酒水,纠结一处,目光呆滞,只是坐着。却听那丐仙突然“扑”地一声,放了个大大地响屁,恶臭熏天,那笑狂生本是呆楞,被那臭气一熏,竟是醒了过来,突然前仰后合,大笑不止。
丐仙将眼一瞪,道:“你却笑甚!没听过诀法上说‘纳清化浊’么?屁乃腹中浊气,岂有不放之理!”
笑狂生忽地将笑容一敛,道:“非也,非也!我非笑此屁,乃是因此想起一事,是以发笑。”
丐仙却是一愣,他性格最是好奇,当下便将耳朵努了过去。那笑狂生说完一句,却是闭嘴不言,丐仙见他只是不讲,却是发急道:“你们这些读书的,最是喜欢卖弄关子。要说便说,不说便不说,似这般说得一半,却又不说,可急死老化子我了!”
笑狂生逗得他够了,清清嗓子,却才道:“前朝有一才子,文思敏捷,文采不凡,颇负盛名。有一日,他得诗一首:‘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诗中暗含箴言,自觉极佳,交与童子送于金山寺佛印禅师处,想求得好评。”
那丐仙啧啧连声道:“这什么天,什么千的,这般文绉绉的东西,老化子可不懂,只是这诗却与屁有何干?”
那笑狂生听得他说,却是一笑,道:“待那童子带了诗回来,那才子一看,诗后却批了‘狗屁’两字,他一见大怒,当即雇船过河问罪。待他过得河去,到了寺前,却见寺门紧闭,原来那佛印禅师知他定然前来问罪,早吩咐沙弥闭门谢客了,但门上却贴了一句话,那才子一看之下,却是大笑,转身回去了。”
他说到这,却又不讲,端起面前酒碗,却将残酒饮尽,咂嘴不已。丐仙正听到有趣处,见他又卖关子,捉耳挠腮,心痒难搔,只是着急,道:“那句话说的什么?你倒是快说!”
笑狂生咂嘴够了,将嘴一撇,似是忍俊不住,勉强憋住笑意,道:“那句话写的乃是‘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
他话刚说完,便自放声狂笑,那丐仙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知他是变着法子笑话自己,却觉有趣得紧,也大笑起来。那两人一阵大笑,却将那一店旅客,尽皆吵醒,走出房门来,放声怒喝,他二人置若罔闻,狂笑尤然,却让一旁的凌樱瞳尴尬不已。她抬首正欲道歉,目光望处,忽觉满店旅客,似是少了一人。
凌樱瞳心神一转,大觉不妙,急急冲上楼去,正到楚云舒房前,一手推开房门,只见那房中整齐,被褥正叠在床上,却哪里有人。她知楚云舒定是瞒了自己,闯去皇宫去了,心中大急,却冲回房去,提了剑便走。
丐仙正笑间,见凌樱瞳冲下楼来,望外便走,不觉一愕,却将她拦了下来,问道:“凌丫头,火烧眉毛的,这是去哪啊?”
凌樱瞳紧咬下唇,面色已现苍白,言语之间,竟已带上哭腔:“师叔祖,楚大哥不见了。”
那丐仙与笑狂生,何等伶俐之人,一听之下,都是大惊。笑狂生跺脚道:“怪不得他昨夜只管上酒,却原来存了这等心思,要瞒了我们去。这小子好不晓事,那皇城危机四伏,一个人怎生去得!”
三人便待冲出客栈,突听吱噶一声,那客栈大门却被推开,却见一人,青衣儒衫,立于门前,正是楚云舒。凌樱瞳一见,大喜过望,便待上前,却见楚云舒神呆目滞,愣愣间,越过三人,随手拎起一坛酒,边走边饮,只管望着自己房间走去。
三人面面相觑,连忙跟上,但见楚云舒进了房内,倒头便坐,却将那酒坛高举,仰了头,只管灌酒。凌樱瞳看了,甚是心疼,一步冲上前去,将那酒坛一把抢下,口中道:“楚大哥,你这却是为何?”
楚云舒却不回答,伸了手只管抢酒,他修为本在凌樱瞳之上,但此刻手脚迟滞,却是抢之不着。那少年愣得数愣,突然收手,扯过被褥,纳头便睡,却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
凌樱瞳正待追问,忽觉肩上有人一拍,回过头去,却是笑狂生。只见他努了努嘴,当先走出门外,凌樱瞳却不放心,还待留下,却被丐仙拖住,强拉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