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哪个他?
李炀也知道原主有个老相好吗?
还没等她回味过来,李炀身形一闪,弯腰凑过来,坚韧的发丝扫过脸颊,吓得她心咯噔猛跳一下。
“哎,你这人什么毛病啊?抢姑娘家的香囊。”凌从安腰带都被扯的松了半圈,皱着眉头瞧着李炀,硬生生要用眼神把他射穿似的。
她踮脚去夺,卯足了劲连李炀的下巴都碰不到。
李炀闪躲都算不上,敷衍后退半步,一只手臂钳制住凌从安张牙舞爪的动作,嘴角勾笑,眸中却满是促狭的冷意,“凌姑娘,还有雅兴绣这些物件?”
“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的?你看不惯,若有本事,别说绣荷包,早就让我连下榻都困难。”
她说这话面不改色,李炀倒慌了神,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反应僵硬的偏过头也不理她。
凌从安又挪着碎步绕道他身侧,“莫不是戳到夫君的痛处,生气啦?”
“我都不在意,你羞恼什么。”
“回你自己房里待着,再乱跑,禁足加上一月。”
李炀扔下一句话便走了,连眼神都不肯施舍一个给她,一直不敢插话的阿星待硝烟味儿散尽了才敢凑过来。
“小姐,你说这李世子脾气秉性可真是怪异,自家大门不走,翻什么围墙呢?阿星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凌从安只觉晦气,怪自己出门没看好黄历,偏偏撞见这么个大怨种。
她哪点生的丑陋了?李炀竟扔她独守空房这么久,怕不是心有余力不足,那方面有什么隐疾吧?
这样一想,凌从安心里就舒坦多了。
禁足时日不多,又被李炀逮个正着,忙活一下午,她灰头土脸从杂草堆里挤出来,衣领袖口夹着不少碎叶,扎的皮肤刺痒。
杂草清理尽后狗洞袒露在外,凌从安把头探入浅试了一下,半个身子轻松通过,看来日后想溜出去,能方便不少。
她简单抖落粘在衣物表面的杂草,又擦擦汗,阿星搬了块大石头过来,把洞口给挡住了。
入了夜就有些见凉,凌从安顺着游廊路过东厨,蝉鸣蛙声悦耳,月朗星稀,她径自推开门走进后,抹着黑就端起了两盘糕点。
阿星紧贴在凌从安身后,衣角的布料要都被她抓皱了,在一片漆黑中提心吊胆的行动,脚下一软,隔着鞋底似是都能感受到那小东西毛茸茸的身躯和滚热的体温一般。
“啊!小姐,救命啊!”
寂夜里一声尖叫,嘴里咬了半块的桂花糕的凌从安噎的猛拍胸腹,另一只手还不忘堵住阿星的呜嗷乱喊。
“要死呀你,一只老鼠罢了,你是来吃宵夜的,它也是来吃宵夜的,你俩互不耽误,都是讨口饭吃的,何苦互相为难呢。”
那老鼠显然比阿星淡定,坦然自若的熟练爬上灶台,避过绿油油的菜叶,眼尖盯住了大块的红烧肉,尾巴蜷缩在身下就半蹲着大口啃了起来,一点都不把她们俩当外人。
感觉怀里钳制的小丫头乖巧点头,凌从安跳到嗓子眼的心才平稳,松开手,利落打包几碟盘子,东厨窗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
“丞相府哪里都好,就是晦气的小畜生一个接一个的往进塞。”
“死了亲娘的杂种儿真是没教养,连安侧妃都敢顶撞,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关进杂物房,一整天别给他吃食,饿不死就算他命大。”
“外面什么动静?”凌从安放下手中的糕点,贴近木窗,压低声音朝阿星问去。
已是二更,东厨庭院皆熄了灯,只能看到那群人手里提着星星点点的油纸灯笼。
三四个婢子拎着一个孩提的衣领,双腿都是悬空的,无力在半空挣扎,瞧着是不过才能把话说利索的年龄。
那孩提倔强的很,连几个成年人都对他无可奈何,婢子气急败坏,言语也愈加恶劣,再然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借着微弱的月光,孩提白嫩的脸蛋隐约可见血迹。
“小姐......她们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经得住她们这样对待呀?”
“小姐?哎,小姐!”
凌从安终是看不下去了,提着裙裾踹开门,高喊了声“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群人当中有在新婚之日见过凌从安一面的,打量片刻就把她给认了出来,忆起那日她的疯魔样,冷汗直冒,拉了拉身侧距离自己最近的婢子,嘀咕句“疯婆子怎么在这儿,咱们还是别招惹她了。”
“谁啊?”那婢子满脸不快,抽出帕子擦掉手上的血渍,“谁敢插手管安侧妃的事儿?你是不是也不想活命了?”
安侧妃?
这李炀居然还有房妾室。
可这正房的位置怎么一直空留到她嫁进来才填补上?
凌从安短暂惊讶,注意力落在了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孩提身上,心头一酸,苦涩弥漫在喉咙,连刚入肚的桂花糕都变味儿了。
她只身穿越而来,九族连珠,空剩她一人无依无靠,这孩提与她又有何区别?无权无势,在这资本主义为首的世界只能如蝼蚁任人踩踏。
“说话啊?听到安侧妃的名号就开始装哑巴了?”
婢子冷笑一声,毫不遮掩的嘲笑,一看就知道是在这府中狗仗人势嚣张惯了。
凌从安没应声,裙裾随步伐翩飞,她缓步走向地面的孩提,俯身将他用双手托抱在怀里。
小孩儿圆润的脸蛋儿满是泥泞,一双大眼睛却清澈无比,映着的神色却是不甘又夹杂愤恨,见了她,那戾气才淡弱几分。
“干什么你?”婢子指甲尖长,伸出手就朝她怀里抓。
凌从安侧身躲闪,抬起腿就冲她腹部卯足劲踹过去。
那婢子见她身形羸弱,没成想这一脚竟颇有重量,被踹的四脚朝天跌倒在地,熟知凌从安脾气秉性的婢子见此一溜烟就消失在暗夜里,不想沾惹事非。
凌从安没嫁进丞相府前,她也与众多下人抱有相同的心理。
虽说凌从安贵为世子正房,身份自然比妾室尊贵,可她不过是罪臣之女,家族惨遭灭门的孤女罢了。
背后没有撑腰的大树,就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就算作,又能搅动起什么大风大浪?
可谁能料想,凌从安这个贱人竟然经不住刺激,疯魔了,敢在大喜之日,高堂之上拿着匕首三两下就把公鸡开膛皮肚。
那匕首削铁如泥,今日她杀的是一只公鸡,保不准哪日自己惹她不快,就要变成她刀下亡魂。
凌从安抱着孩提,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地面躺着的婢子,“你不认得我,我不怪你,但安侧妃位高权重,与你等下人有何干系?狗仗人势,坏的是你家主子的名声。”
“你......你敢打我?!”
“世子妃,夜深露重,您当心身子呀。”
阿星颇为识时务的插话,瞧了眼凌从安怀里的小可怜,想接在自己怀里,可那孩提扭了扭身子,行为尽是警惕,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凌从安不肯挪动分毫。
那婢子听阿星所言,脸色霎时吓得惨白入纸,在浓稠夜色下略显骇人。
“怎么?连我这个正房都管教不听你?”
“奴婢不敢......”
孩提细碎干枯的发丝毛躁的像是稻草,凌从安温柔宠溺的摸摸他的头,不去理会跪在地面卑躬屈膝的婢子,耐心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欢,我叫阿欢。"
阿欢软糯的嗓音快要把凌从安的心融化了,她替阿欢整理好头发,让那双眼睛完全显露在外。